“我感到,您一定很奇怪為什麽——為什麽我會對這一切如此感興趣。您很可能認為,一個女人不應該這樣。不,請聽著,我得盡量解釋一下。”


    她停了一下,麵頰通紅。


    “您明白,”她終於開始道,“像我這樣,孤零零地生活在世界的荒僻的一角,一個人得有點癖好。當然,我可以做做絨紗刺繡活兒、讀讀《指南》和《福利》雜誌、畫點畫兒,可我的癖好是——並且一直是——研究人性。如此變化多端,如此令人著迷。當然,在一個小村子裏,沒有什麽東西分散注意力,一個人有充分的機會變得精於研究,我就是這樣看的。一個人開始將人分類,分得很明確,就好像他們是鳥或花似的,按組排列,分為這一種,或者那一類。當然,有時候一個人也會出錯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的錯兒會越來越少。然後,一個人開始檢測自己的判斷。一個人開始研究一個小問題,比如說揀好的蝦的鰓,這曾讓格麗澤爾達開心不已,其實是個無足輕重的秘密,但卻令人難以理解,除非您解開了它。還有換過了的咳嗽藥滴,和肉商的妻子的傘的事。後一件事看來毫無意義,除非我們做出假設,雜貨商與藥劑師的妻子行為極為不端,當然,後來的事實證明如此。您知道,一個人運用判斷,並發現自己是對的,這非常令人著迷。”


    “我相信您通常是對的。”我微笑著說。


    “我恐怕,這使我有點自負,”馬普爾小姐坦言道,“但我總是納悶,如果真有一天碰上一樁大懸案,是否也能夠解開。我是指,能夠正確地解開。從邏輯上講,應當是完全一樣的事。畢竟,一個微小的魚雷工作模型,與真正的魚雷是完全一樣的。”


    “您的意思是,這完全是個相對論的問題,”我慢慢地說,“這應當——從邏輯上講,我承認。但我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


    “當然,應當是一樣的,”馬普爾小姐說,“各種各樣的因素都是相同的。


    有錢,有異性的——哦——互相吸引——當然還有怪癖——這麽多的人都有點怪,不是嗎?事實上,如果您深入了解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正常人有時候會做如此令人吃驚的事,而不正常的人看上去卻非常正常和普通。事實上,惟一的方法是將人與您所了解或碰到的人做比較。如果您知道,在所有的人中,很少有差異明顯的類型,您會吃驚的。”


    “您使我害怕,”我說,“我感到,我被放在顯微鏡下了。”


    “當然,我不會想到把這些話告訴梅爾切特上校——這樣一個官氣十足的人,不是嗎?——還有可憐的斯萊克——哦,他就像鞋店裏的年輕女人,一心要賣給您漆皮的鞋,因為她剛好有您要的型號,而根本不在意您想要褐色牛皮的鞋這一事實。”


    確實,那是對斯萊克的絕好描繪。


    “但是,克萊蒙特先生,我相信,您對本案的了解絕不亞於斯萊克警督。我想,如果我們合作……”


    “我想,”我說,“我想,我們每個人在內心都把自己當成歇洛克·福爾摩斯。”


    然後,我把那天下午三次約見的事告訴了她。我也告訴她,安妮發現那張臉部被戳爛的畫像的事。我還把克拉姆在警察局的態度告訴了她。最後,我講述了海多克醫生對我揀到的晶體的鑑定。


    “既然是我自己發現的,”我最後說,“我倒希望這是重要的。但是,也許這與案件毫無關係。”


    “最近,我從圖書館借了許多美國偵探小說來讀,”馬普爾小姐說,“希望能發現這有助於破案。”


    “其中有關於苦味酸的解釋嗎?”


    “恐怕沒有。不過,我確實記得讀過一篇故事,其中講到,一個人由於苦味酸中毒,羊毛脂被當作軟膏擦在他的身上。”


    “但由於這裏沒有人中毒,這就似乎與此無關。”我說。


    然後,我拿起我的時間表,遞給她。


    “我盡可能清楚地將這個案子的事實概括起來。”我說。


    我的時間表本月21日(星期四)上午12:30:普羅瑟羅上校將他的約會從六點改為六點三十分。很可能,一半的村民都聽到這個變更。


    12:45:有人最後看見手槍在原來的地方。(但這一點令人懷疑,因為阿切爾老太太說,她記不清了)約5:30:從“老屋”的北門房,有人給我打來匿名電話。


    6:15(或一兩分鍾之前):普羅瑟羅上校到達牧師寓所。被瑪麗領進書房。


    6:20:普羅瑟羅太太沿小路回來,穿過花園,來到書房窗戶前。未見普羅瑟羅上校。


    6:29:有電話從勞倫斯·列丁的住所打到普賴斯·裏德利太太處(根據電話局的記錄)。


    6:30至6:35:聽見槍聲(假設電話來的時間是對的)。勞倫斯·列丁、安妮·普羅瑟羅和斯通博士的證詞似乎說明時間要早些,但普賴斯·裏德利太太也許是對的。


    6:45:勞倫斯·列丁到達牧師寓所,發現屍體。


    6:48:我碰見勞倫斯·列丁。


    6:49:我發現屍體。


    6:55:海多克驗屍。


    註:隻有兩人,沒有6:30至6:35不在現場的證據。她們是克拉姆小姐和萊斯特朗茲太太。克拉姆小姐說她在墓地,但無法證實。但是,把她排除在本案之外,看來是合理的,因為看來沒有什麽能將她與此案相聯。萊斯特朗茲太太在六點過後的某個時間離開海多克醫生的家,去赴約。是在哪兒約會?與誰約會?幾乎不可能是與普羅瑟羅上校,因為他準備與我會麵。確實,在兇殺案發生的時候,萊斯特朗茲太太在現場附近,但是,她會有什麽樣的謀殺動機,令人懷疑。上校的死,不會使她受益,並且,警督的所謂敲詐的推論,我也不恭維。萊斯特朗茲不是這種女人。再者,她也不可能拿到勞倫斯·列丁的手槍。


    “非常清楚,”馬普爾小姐說,一麵贊同地點點頭。“確實非常清楚。先生們總是能拿出如此出色的備忘錄。”


    “您同意我所寫的東西嗎?”我問道。


    “哦,是的。您記錄得非常出色。”


    然後,我向她問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馬普爾小姐,”我說,“您懷疑誰呢?您曾說有七個人。”


    “完全如此,我是那樣想的,”馬普爾小姐心不在焉地說,“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懷疑是別的某個人。事實上,您會明白這七個人是有嫌疑的。”


    她沒有問我,我懷疑誰。


    “關鍵是,”她說,“您得對這一切做出解釋。每件事都得解釋清楚,令人滿意。如果您有一個與每個事實吻合的推論,哦,那麽,就一定是正確的。但是,這極為困難。如果不是因為那張便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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