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想跟他談談。”


    她懷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尤斯達士正在教室裏跟他學拉丁文。你要他來這裏嗎?”


    “不--我們去找他。”


    泰文勒很快地出門去。巡佐和我隨他身後。


    “你讓她一愣一愣的,長官,”藍姆巡佐說。


    泰文勒咕嚕一聲。他帶頭上了幾個台階,沿著一條走道走進一間俯視花園的大房間。一個年約三十的金髮年輕人和一個英俊微黑的十六歲男孩正坐在一張桌旁。


    我們進門,他們抬起頭來。蘇菲亞的弟弟尤斯達士看著我,羅侖斯·布朗以煩惱的眼神盯著泰文勒督察長。


    我從沒看過象他這樣完全恐懼而癱瘓的人。他站起來,然後又坐下去。他用幾乎如老鼠一般的吱吱聲說:“噢--呃--早安,督察先生。”


    “早,”泰文勒簡短地說。“我能跟你談談嗎?”


    “是的,當然。太榮幸了,至少--”


    尤斯達士站了起來。


    “你要我離開嗎,督察長?”他的聲音愉快,帶點傲慢的意味。


    “我們--我們的課可以待會兒再繼續。”家教老師說。


    尤斯達士旁若無人地大跨步走向門去。他走路的姿勢有點僵硬,就在他穿過門去時,他接觸到我的眼光,伸出食指往脖子上作勢一橫,露齒一笑。然後隨手把門關上。


    “好了,布朗先生,”泰文勒說。“化驗結果相當明確。裏奧奈茲先生的死是伊色林造成的。”


    “我--你是說--裏奧奈茲先生真的是被毒死的?我還一直希望——”“他是被毒死的,”泰文勒簡短地說。“有人把胰島素換成了伊色林眼藥水。”


    “我無法相信……這簡直不可思議。”


    “問題是,誰有動機?”


    “沒有人。完全沒有人有!”年輕人的聲音激動地上揚。


    “你不想找你的律師來吧?”泰文勒問道。


    “我沒有律師,我不想要律師。我沒什麽好隱瞞的——沒什麽……”“而你相當了解你所說的將被記錄下來。”


    “我是清白的--我向你保證,我是清白的。”


    “我可沒說你不是。”泰文勒頓了一下。“裏奧奈茲太太比她丈夫年輕很多,不是嗎?”


    “我--我想是的--哦,我的意思是說,是的。”


    “她一定有時候感到寂寞吧?”


    羅侖斯·布朗沒有回答。他用舌頭舔舔幹澀的嘴唇。


    “有個年齡跟她差不多的伴住在這裏,一定讓她感到稱心吧?”


    “我——不,完全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知道。”


    “在我看來。你們之間產生依戀之情應該是相當自然的事。”


    年輕人激烈地抗議。


    “不是!不是!沒有這種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並非如此!裏奧奈茲太太一向對我非常好而我非常--非常尊敬她--就隻是這樣,我可以向你保證,就隻是這樣。作那種暗示是荒謬的事!荒謬!我不會殺害任何人--或是動藥瓶的手腳--或是任何這類的事。我非常敏感,而且高度神經質。我--光是殺人這個念頭對我來說就已經象是夢魘一般--我有宗教的理由反對殺戮。相反的,我做些醫院的工作--看管鍋爐--非常吃力的工作--我做不下去--他們讓我擔任教育工作。我在這裏盡我最大的能力教導尤斯達土和喬瑟芬--非常聰明的孩子,可是難以駕馭。每個人都對我非常好——裏奧奈茲先生、裏奧奈茲太太,還有哈薇蘭小姐。如今這件可怕的事情發生……而你懷疑我--我——殺人!”


    泰文勒督察慢慢地以感興趣的眼光打量著他。


    “我沒有這樣說,”他說。


    “可是你這樣想,我知道你這樣想!他們全都這樣想,他們那樣看著我,我--我無法再跟你說下去了,我人不舒服。”


    他匆匆走出去。泰文勒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


    “怎麽樣,你對他有什麽看法?”


    “他嚇壞了。”


    “是的,我知道,不過,他是兇手嗎?”


    “如果你問我,”藍姆巡佐說,“他不會有那個膽子。”


    “他是不會砸爛人家的頭,或是開槍殺人,”督察長同意說。“但是就這個特別的案子來說,需要做的是什麽?隻不過是動動藥瓶的手腳……隻不過是幫助一個年紀一大把的老人以比較沒有痛苦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而已。”


    “特別的安樂死。”巡佐說。


    “然後,或許在一段恰當的時期之後,跟一個繼承了十萬英鎊稅後淨額遺產,已經有了相同數目的財產,還有附帶各種珍珠、紅寶石、翡翠,顆顆大得象什麽蛋一樣的女人結婚!”


    “藹—”泰文勒嘆了一口氣。“這全都是假設和推測!我是設法嚇倒了他沒錯,不過那並不能證明什麽。如果他是無辜的,他照樣會嚇著。而且不管怎麽說,我倒懷疑是不是他幹的。比較可能是那個女的——隻是到底為什麽她不把那個胰島素藥瓶丟掉或是沖洗幹淨?”他轉向巡佐。


    “僕人那邊沒有任何他們之間曖昧行為的證詞?”


    “女僕說他們彼此愛慕。”


    “有什麽依據?”


    “她幫他倒咖啡時,注意到他看她的樣子。”


    “這算得了什麽證據,根本上不了法庭!確實沒有輕薄的行為?”


    “沒有人看過。”


    “我敢說要是有什麽的話,他們一定會看到。你知道,我開始相信他們之間真的是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看著我。“回去跟她談談。我想知道你對她的印象。”


    我半勉強、半感興趣地離去。


    阿加莎·克裏斯蒂 著


    第9章


    我發現布蘭達·裏奧奈茲正坐在我離開她時她坐著的地方。我一進門,她猛然抬起頭來。


    “泰文勒督察在哪裏?他會回來嗎?”


    “還不會。”


    “你是誰?”


    我終於被問到了我整個上午一直期待著被問到的問題。


    我相當合乎事實地回答。


    “我跟警方有關,不過我也是這家人的朋友。”


    “這家人!禽獸!我恨他們所有的人。”


    她邊動著嘴巴,邊看著我。她看來陰鬱、害怕而氣憤。


    “他們一直待我惡劣——一直都是。打從一開始。為什麽我不該跟他們的寶貝爸爸結婚?這跟他們有什麽關係,他們全都得到了一大堆錢。他給他們的。他們不會有那個頭腦自己去賺!”


    她繼續:


    “一個男人為什麽不可以再娶——即使他是有點太老了?其實他根本不老--他自己不覺得老。我非常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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