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文勒得體地回答了一句。然後他再度開始進行類似的例行問話。他什麽時候知道他父親病了?


    “布蘭達匆匆忙忙來找我。我父親病了--她說他突然發作了。”


    “我那天半個小時之前還跟他在一起坐著聊天,當時他還好端端的。我連忙趕去,他的臉色發青,喘不過氣,我衝到樓下找菲力浦,他打電話找醫生,我--我們一籌莫展。


    當然,我當時做夢也沒想到有什麽不對勁的事。不對勁?我是說不對勁嗎?天啊,這可用的是什麽字眼。”


    泰文勒和我有點困難地離開羅傑·裏奧奈茲氣氛感傷的房間,出到房外,再度站在樓梯頂端。


    “咻!”泰文勒說。“跟他弟弟是多麽強烈的對比。”他有點不切題地加上一句,“奇怪的東西、房間。可以讓你看出住在裏麵的人很多東西。”


    我同意他的說法。他繼續說下去:


    “彼此結婚的人們也是奇怪的,不是嗎?”


    我不太確定他指的是不是克裏夢西和羅傑,或是菲力浦和瑪格達。他這句話對兩者都適用。然而,在我看來,這兩樁婚姻可能都可劃歸為幸福的婚姻。羅傑和克裏夢西的婚姻當然是幸福的。


    “我不認為他是個下毒者,你認為呢?”泰文勒問道。“不是臨時起意的罪案,我不認為是。當然啦,這難說。她倒比較象,冷酷的女人,可能有點瘋。”


    我再度同意。“不過我倒不認為,”我說,“她會隻因為不贊同某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和目標而謀殺掉那個人。或許,如果她真正痛恨那個老人--可是,有任何一個兇手是單純為了恨而殺人嗎?”


    “非常少,”泰文勒說。“我自己倒從沒見過。不,我想我們還是盯住布蘭達太太要妥當多了。但是天曉得我們能不能找到任何證據。”


    阿加莎·克裏斯蒂 著


    第8章


    一個女僕幫我們打開對麵的房門。她看到泰文勒時顯得驚嚇而又帶點不屑的神情。


    “你要見女主人?”


    “是的,請帶路。”


    她帶我們進入一間大客廳,然後退下。


    這個房間的格局跟樓下那間客廳一樣。窗簾是色彩華麗的印花棉布和條紋絲綢。壁爐上方的一幅肖像把我的視線緊緊吸引住--不隻是因為出自大師的手筆,而且是因為肖像中人物一張扣人心弦的臉。


    這是一幅有著銳利黑眼睛的矮小老人的畫像。他戴著黑色天鵝城無邊便帽,頭部縮進雙肩,但是這個人的活力威勢卻從畫布上放she出來,那閃爍的雙眼好象正直視著我。


    “那就是他,”泰文勒督察長不合文法地說。“奧格斯達士畫的。很有個性,可不是嗎?”


    “是的,”我說出口,感到這樣說不太恰當。


    我現在才了解哈薇蘭小姐說這屋子裏沒有他好象變得空蕩蕩的意思,這就是建造這幢歪歪扭扭的畸形小屋的小矮人--沒有了他,這幢歪歪扭扭的小屋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那邊那位是他的第一任太太,沙金特畫的,”泰文勒說。


    我審視著兩房窗子之間牆麵上的畫像。就象沙金特很多畫作一樣,有某種冷酷的味道。臉的長度誇張,我想--有點令人想起馬臉--無可爭辯的修正。這是幅典型的英國仕女畫像--鄉間仕女。漂亮,但是有點缺乏生氣,跟掛在壁爐上那幅畫像中那個精力充沛的矮小男人最不相配的妻子。


    房門打開,藍姆巡佐跨步進來。


    “我已經對僕人盡了力了,長官,”他說。“沒得到什麽。”


    泰文勒嘆了一口氣。


    藍姆巡佐拿出筆記本,退到室內一角,謙遜地坐了下來。


    房門再度打開,亞瑞士泰德·裏奧奈茲的第二任太太走了進來。


    她穿著黑衣服--非常昂貴的黑衣服,而且領高及頸,袖長及腕,整個人被包在黑色裏。她走起路來懶洋洋的,黑色衣服跟她很配。她的臉還算漂亮,一頭還不錯的棕色頭髮梳成有點過於精巧的髮型。她的臉上脂粉適宜,擦著口紅,不過看得出來她顯然剛哭過。她戴著一串大珍珠項鍊,一手戴著一隻翡翠大戒指,另一手則是一隻大紅寶石戒指。


    我還注意到她另一點,那就是她的表情恐懼。


    “早安,裏奧奈茲太太,”泰文勒安閑地說。“對不起不得不再次麻煩你。”


    她以平板的聲音說:


    “我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是知道的,不是嗎,裏奧奈茲太太,如果你希望有你的律師在場,那是完全合法的。”


    我不知道她是否了解這些話中的意義。顯然她不了解,她隻是有點悶悶不樂地說:“我不喜歡蓋斯奇爾先生,我不要他來。”


    “你可以自己找個律師,裏奧奈茲太太。”


    “有必要嗎?我不喜歡律師,他們把我搞糊塗了。”


    “這完全由你自己決定,”泰文勒說著,自動一笑。“那麽,我們就繼續嘍?”


    藍姆巡佐舔了舔鉛筆尖。布蘭達·裏奧奈茲麵對著泰文勒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有沒有查出什麽來?”她問道。


    我注意到她手指緊張地扭捏著衣服飾邊。


    “我們現在可以明確地說你丈夫是伊色林中毒死的。”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眼藥水害死了他?”


    “看來相當明確的是你上次幫裏奧奈茲先生注she時,注進去的是伊色林而不是胰島素。”


    “可是我並不知道。我跟那件事無關。真的,督察先生。”


    “那麽一定是某個人故意把胰島素換成了眼藥水。”


    “多麽邪惡的事!”


    “是的,裏奧奈茲太太。”


    “你認為--是某人故意這樣做的?或是無意的?這不可能是--開玩笑吧?”


    泰文勒平順地說:


    “我們不認為是開玩笑,裏奧奈茲太太。”


    “一定是某一個僕人。”


    泰文勒沒有回答。


    “一定是,我看不出還有誰會這樣做。”


    “你確信?想一想,裏奧奈茲太太。你一點看法都沒有嗎?沒有任何人心懷惡意?沒有爭吵?沒有嫉恨?”


    她仍然以蔑視的大眼睛盯著他。


    “我一點都不知道。”她說。


    “你說,你那天下午去看電影?”


    “是的--我六點半回來--是注she胰島素的時間——我--我--如同往常一般幫他注she,然後他--他整個人怪怪的。我嚇壞了--我急忙跑去找羅傑--我上次全都告訴過你了。我非得一再重複不可嗎?”她的聲音上揚,變得歇斯底裏。


    “真是抱歉,裏奧奈茲太太。現在我可以跟布朗先生談談嗎?”


    “跟羅侖斯談?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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