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他。”她以挑釁的眼光看著我。


    “我明白,”我說。“我明白。”


    “我想你不相信——但是這是事實。我對男人感到噁心。我想要有一個家--我想要有一個人對我噓寒問暖,對我說些好聽的話。亞瑞士萊德對我說些可愛的話--他可以使你笑口常開--而且他聰明。他想出種種聰明的辦法跟那些可笑的法令兜圈子。他非常非常聰明。他死了,我可不高興。我感到難過。”


    她躺回沙發背上。她有張有點寬大的嘴巴,此時向一旁一歪,露出睡意朦朧的怪異笑容。


    “我在這裏一直快樂,一直感到安全。我上那些優雅的裁fèng店——我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那些。我跟任何人一樣好,亞瑞士泰德給我一些可愛的東西。”她伸出一手,看著手指上戴著的紅寶石。


    一時之間,我看到她那伸出來的手就象是貓的爪子,而她的聲音在我聽來就象是一隻心滿意足的豬發出的咕嚕聲。


    她仍然自顧微笑著。


    “這有什麽不對?”她問道。“我對他好,我讓他快樂。”她趨身向前。“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認識他的?”


    她沒有等我回答就繼續下去。


    “是在‘酢漿糙’餐廳。他叫了一份吐司夾蛋,我端去給他時我正在哭。‘坐下來,’他說,‘告訴我怎麽啦。’‘噢,我不能,’我說。‘要是我這樣做,我會被開除的。’‘不,你不會,’他說,‘這地方是我的。’我一時睜大眼睛看他。他是那麽一個古怪的小老頭,起初我這樣想--不過他有種威嚴、我把一切告訴了他……我想你已經全都從他們那裏聽到過了--認為我是個環女人--但是我不是。我從小被小心地扶養長大。我們有一家店麵--非常高級的店麵--藝術刺繡。我從來就不是那種男朋友一大堆或是自我作踐的女孩。可是泰瑞不同。他是愛爾蘭人--而他出國去了……他從不寫信或什麽的--我想我是個傻瓜。你知道,就這樣,我有了麻煩--就象一些可怕的小侍女一樣……”她的聲音有種俗不可耐的倨傲感。


    “亞瑞士泰德好極了,他說一切都會沒事的。他說他寂寞。我們馬上結婚,他說。這就象一場夢。後來我才發現他就是那偉大的裏奧奈茲先生。他擁有大量的店鋪、餐館和夜總會。這簡直就象神仙故事一樣,可不是嗎?”


    “神仙故事的一種。”我淡淡地說。


    “我們在一家小教堂裏結婚--然後出國去。”


    “孩子呢?”


    她以猛然從遙遠的過去拉回來的眼光看著我。


    “根本就沒有孩子,是我弄錯了。”


    她微微一笑,那種嘴唇往一套上翹的歪歪扭扭的微笑。


    “我發誓要做他的真正好妻子,而我真的做到了,我替他準備所有他喜歡吃的東西,穿他喜歡看的顏色衣服,盡我所能取悅他。他感到快樂。但是我們一直擺脫不了他的家人,總是來掏他的腰包過活。老哈薇蘭小姐--我認為他一結婚她就應該離開,我這樣說過。但是亞瑞士泰德說,‘她在這裏很久了,現在這裏已經是她的家。’事實上是他喜歡他們都在這裏,被他踩在腳下。他們對我惡劣,但是他好象從不注意或介意。羅傑恨我--你有沒有見過羅傑?他一直都恨我,他是在嫉妒。而菲力浦從不跟我說話。現在他們都企圖假裝說是我謀殺了他--可是我沒有--我沒有!”她傾身趨向我。“請相信我,我沒有。”


    我發現她非常可憐。裏奧奈茲一家人提起她時那種輕視的樣子,他們相信她犯下了這樁罪案的那種急切神情--如今,就在這個時候,這一切似乎都是十足不人道的行為。她孤單無助、毫無抵抗力,被人團團圍剿。


    “而且他們認為如果不是我,就是羅侖斯,”她繼續說下去。


    “羅侖斯怎麽樣?”我問道。


    “我替羅侖斯感到非常難過。他身體很弱,不能去當兵打仗,並不因為他是個懦夫,是因為他太敏感。我試著讓他提起精神,讓他感到快樂,他不得不教那些可怕的小孩。尤斯達士總是嘲笑他,而喬瑟芬--哦,你見過了喬瑟芬。你知道她是個什麽樣子。”


    我說我還沒見過喬瑟芬。


    “有時候我覺得那個孩子頭腦有問題。她鬼鬼祟祟得可怕,她看起來古裏古怪的……她有時候讓我毛骨悚然。”


    我不想談喬瑟芬。我把話題帶回羅侖斯·布朗身上。


    “他是誰?”我問道。“他從什麽地方來的?”


    我問得很笨拙。她臉一陣紅。


    “他不是什麽特別的人物。他就像我……我們能有什麽勝算對抗他們所有的人?”


    “你不覺得你有點太歇斯底裏?”


    “不,我不覺得。他們想要認為是羅侖斯幹的--或是我幹的,他們把那個警察拉到他們一邊去了。我有什麽機會?”


    “你不必太激動。”我說。


    “為什麽就不會是他們之中一個人殺死他的?或是外來的人?或是僕人之一?”


    “因為缺乏動機。”


    “噢!動機。我有什麽動機?或是羅侖斯?”


    我有點感到不自在地說:


    “我想,他們可能認為,你和——呃——羅侖斯--彼此相愛--你們想要結婚。”


    她倏地坐直起來。


    “這種暗示真是邪惡!而且這不是事實!我們彼此之間從沒講過那一類的話。我隻是替他感到難過,想要鼓舞他。


    我們一直是朋友,如此而已。你是相信我的,不是嗎?”


    我的確相信她。也就是說,我相信她和羅侖斯,如同她所說的,僅僅是朋友而已。但是我也相信,實際上她是愛上了那個年輕人,也許她自己並不知道。


    我帶著這個想法,下樓去找蘇菲亞。


    當我正要走進客廳時,蘇菲亞在走道前頭的一道門口探頭出來。


    “嗨,”她說,“我在幫蘭妮做午飯。”


    我走過去,但是她走出走道上,隨手關上門,挽起我的手臂走進客廳,客廳裏沒有人。


    “怎麽樣,”她說,“你見過布蘭達沒有?你認為她怎麽樣?”


    “坦白說,”我說,“我替她感到難過。”


    蘇菲亞顯得驚奇。


    “我明白,”她說。“這麽說她說服了你。”


    我感到有點憤慨。


    “問題是,”我說,“我能了解她的立常顯然你不能。”


    “什麽立場?”


    “你老實說,蘇菲亞,有沒有任何一個家人曾經對她好過,或者甚至公平得對待過她,自從她來到這裏之後?”


    “沒有,我們從沒對她好過。為什麽我們該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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