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是我們這位嚮導的名字,很顯然,她與已故的女主人曾經相依為命。她感情激動地談起了她主人的病症和死亡。“她走得太突然了,而且痛苦不堪!可憐的人兒啊,最後都精神錯亂了,什麽古怪的話她都會說。有多長時間?嗯,從發病算起應該有三天吧。可憐的人兒啊,多年以來她的痛苦一直斷斷續續。去年她得了黃疸病——她吃東西一直不合胃口,每餐飯後都得服用消化藥片。哦,對了!她還得忍受各種各樣的痛苦。頭一件就是失眠。她經常在晚上起床到房子周圍散步,沒辦法,她視力太糟了,看不了什麽書。”


    正在這時,波洛從口袋裏拿出那封信,遞給她看。“你認不認識這個?”他問道。他仔細打量著她。她驚訝地叫了起來。


    “啊,哎呀,我確實認識呢!您就是收這封信的先生吧?”


    波洛點了點頭。


    “給我講講你是怎麽把這封信寄給我的?”他說。


    “哦,先生,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確實如此。家具全部清空後,勞森小姐她給了我一些主人留下來的小零碎。裏頭有我一直非常喜歡的珍珠母框的吸墨本,我把它放進了抽屜裏。就在昨天,我拿出本子正要把新的吸墨紙放進去,卻發現裏頭塞了這封信。這是主人的筆跡,我估計她當時是想寄信,便把信塞在這裏,後來卻忘了——這樣的事她幹了好幾回了,可憐的人兒啊。您可以說是健忘吧。嗯,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想把信扔進火堆,也不能自己去拆信,也不覺得跟勞森小姐有什麽關係,所以我就在信封上貼了張郵票,跑到外頭的郵箱那裏把信寄掉了。”


    艾倫停下來喘了口氣,小狗斷斷續續發出尖銳的叫聲。緊迫的聲音使得波洛不時轉移注意力。他低頭看著那隻狗,它蹲在那裏,抬起鼻子哀求地對著客廳裏空空如也的壁爐架,我們此時便在客廳裏。


    “它的眼光如此堅定,在看什麽呢?”波洛問道。


    艾倫大笑起來,“看它的球呢,先生。那個球以前就放在壁爐架的一個罐子裏,所以它以為現在應該還在那裏。”


    “我明白了,”波洛說,“它的球……”他沉吟片刻。“說說看,你主人曾經跟你提過有關狗和狗球的事嗎?一件令她非常不安的事?”


    “您那麽說真是古怪,先生。她從沒說過什麽球的事,不過我相信她心裏掛念的事可能是關於鮑勃的吧——因為她臨死前想說什麽的。‘那隻狗,’她說,‘那隻狗……’然後又說一幅半開著的畫——實在聽不懂是什麽意思,可憐的人啊,她精神錯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請你見諒,”波洛說,“這封信沒有按時寄到我這裏,所以我對許多事,特別是很多秘密非常感興趣。有些問題我很想問一下。”


    此時的艾倫對於波洛所提的任何要求都認為是理所當然了。我們換到頗為擁擠的起居室裏,把鮑勃想要的狗球給了它,它平靜地退到桌子底下啃球去了。波洛開始了他的訊問。


    “首先,”他說,“據我所知,韋勒小姐最近的親戚隻有兩位?”


    “沒錯,先生。詹姆斯先生——就是您剛才提到的詹姆斯·格拉漢姆先生——還有莫莉·戴維森小姐。他倆是表兄妹,韋勒小姐的外甥和外甥女。您知道,韋勒小姐姊妹五人,隻有兩位結了婚。”


    “那麽勞森小姐並無親戚關係咯?”


    “確實沒有什麽親戚關係——隻是受她雇用的陪護。”艾倫的聲音裏露出輕蔑之情。


    “艾倫,你喜歡勞森小姐嗎?”


    “哦,先生,這麽說吧,她不是那種會讓您不喜歡的人。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可憐的東西,總是胡說八道什麽靈魂的事兒。她和韋勒小姐,還有兩位萍小姐經常坐在黑暗裏。她們管這叫什麽降靈會。她發病的那天晚上她們不知為什麽又搞這個了。依我看,就是因為邪惡荒唐的降靈會,她才沒把錢留給自己的血親。”


    “她到底是什麽時候立新遺囑的呢?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吧。”


    “哦!不,我知道。她還臥床不起的時候叫的律師。”


    “臥床不起?”


    “是的,先生——是摔的。從樓梯上摔下來。鮑勃這傢夥把它的球留在了樓梯頂上,她踩在球上滑了下來。當時是晚上。我跟您說過,她經常起床到周圍散步。”


    “當時房子裏有誰?”


    “詹姆斯先生和莫莉小姐在這兒過周末。是復活節,銀行休假日那晚。廚師、我、勞森小姐、詹姆斯先生還有莫莉小姐,隨著摔落的尖叫聲,我們都跑了出來。她劃破了腦袋,扭傷了後背,不得不臥床將近一周。沒錯,她叫哈裏代先生來的時候還在床上,是事發之後的禮拜五。園丁還得進來作證,因為遺囑裏有涉及我的內容,而廚師一個人又不夠。”


    “銀行休假日是八月十日{這裏應該寫作“四月”。}。”波洛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禮拜五就是十四日。接下來呢?韋勒小姐又起床了嗎?”


    “哦!是的,先生。禮拜六她起床了,您瞧,莫莉小姐和詹姆斯先生,他們又過來了,是擔心她吧。詹姆斯先生甚至在之後的那個周末也過來了。”


    “二十二日的那個周末?”


    “是的,先生。”


    “那麽韋勒小姐最後是什麽時候發病的?”


    “是二十五日,先生。詹姆斯先生前一天離開了。韋勒小姐似乎又好如往常了——當然除了消化不良,那是長期的毛病,那場降靈會後她突然就發病了。您瞧,她們吃完晚餐就做了一場降靈會,於是兩位萍小姐回了家,勞森小姐和我扶她上了床,然後去請勞倫斯大夫。”


    波洛皺著眉頭坐了片刻,然後他向艾倫詢問了戴維森小姐和格拉漢姆先生的地址,又問了勞森小姐的地址。


    三個人看來都在倫敦。詹姆斯·格拉漢姆是個化染工廠{奇怪的是,這個非常特別的職業,在毒殺案中非常可疑,但卻再沒有提到過。}的新合夥人,戴維森小姐在多佛街一家美容院工作,勞森小姐在肯辛頓的大街租了個公寓套間。


    我們離開的時候,小狗鮑勃衝上樓梯頂,躺下來小心地用鼻子頂了一下球,球沿著樓梯邊緣彈了下來。它待在上麵搖著尾巴,一直搖到球被重新扔回來。


    “狗球事件。”波洛低聲喃喃道。


    [5]


    一兩分鍾後,我們又來到了陽光下。


    “好了,”我大笑道,“狗球事件根本算不得什麽。現在我們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那隻狗把球留在了樓梯頂上,老太太絆倒摔了下來。就是這樣。”


    “是啊,黑斯廷斯,你說得對——這個事件簡單得很。而我們不知道的,也是我想要知道、打算知道的,是老太太為什麽會為此心神不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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