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


    “我的朋友——天氣很熱。待在倫敦都要窒息了,難道不是嗎?那麽,你我何不去鄉下做一次短途旅行呢?準確地說,去小希摩爾,我想想,那地方在肯特郡。”


    我實在是太願意了,我們當即就啟程,開始了我們的探險旅行。


    [2]


    我們發現小希摩爾是個迷人的村子,雖然距離主幹道隻有兩英裏,整個村子卻能奇蹟般地保持原始的樣子。村子裏有個名叫“喬治”的旅館,我們在那裏用了午餐——我得遺憾地說一句,午餐很糟糕,鄉村小旅館都這樣。


    一位上了年紀、呼吸粗重的侍者為我們服務。他為我們端來兩杯可疑的液體,稱之為“咖啡”,波洛開始發難了。


    “有座房子叫作拉布南斯,”他說,“你知道嗎?韋勒小姐的房子。”


    “沒錯,先生。就在教堂那邊,您不會找不到的。那兒住過三位韋勒小姐,全是老式的女人,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啊!對了,她們現在都去世了,那座房子正在標價出售呢。”他惋惜地搖了搖頭。


    “就是說韋勒小姐們都死了?”波洛說。


    “是的,先生。阿米莉亞小姐和卡洛琳小姐十二年前就死了,瑪蒂爾達小姐一兩個月前剛死的。您是想買那座房子吧,先生——恕我冒昧一問?”


    “我有過這個想法,”波洛撒了個謊,“不過我相信這房子的狀況不佳吧。”


    “是座老式的房子,先生,從來沒有像人家說的那樣現代化過。但是房子的狀況很好——屋頂,下水道,所有的設施。韋勒小姐從來沒有在修繕方麵吝惜過錢財,花園就是一張畫。”


    “她的境況不錯?”


    “哦,境況非常之好,先生。非常富裕的家庭。”


    “我估計房子留給了某個不需要它的人吧?侄女、外甥或是某個遠親?”


    “不是的,先生,她把房子留給了她的陪護,勞森小姐。不過勞森小姐不想住在裏頭,因此就把房子標價出售了。不過他們說,現在賣房子的時節不好。”


    “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你不得不賣東西,那從來就不會是好時節,”波洛笑道,他付帳的時候又加上了一筆可觀的小費,“你說瑪蒂爾達·韋勒小姐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呢?”


    “就在五月初吧,先生——謝謝,先生——或者是四月底?她身體不好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們這兒有好醫生嗎?”


    “有啊,先生,勞倫斯大夫啊。他現在老了,但他在這兒的聲譽很不錯。說話中聽,做事細心。”


    波洛點了點頭,不一會兒我們便在炎熱的八月陽光下,沿街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不過,我們在到達教堂之前,先經過了一座距離不遠的老式房子,大門上的黃銅名牌鐫刻著勞倫斯大夫的名字。


    “太棒了,”波洛說,“我們先到這兒看一下。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肯定能在家裏找到醫生吧。”


    “我親愛的波洛!可你究竟打算說些什麽呢?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對於你的第一個問題,我的朋友,答案很簡單——我得編些詞兒了。幸虧我的想像力很豐富。對於你的第二個問題——呃,好吧{原文法語,eh bien},等我們跟醫生交談之後,或許我會發現我根本沒有什麽目的。”


    [3]


    勞倫斯大夫是位年約六十的男子。我認為他屬於低調溫和的類型,腦子不算特別聰明,但卻相當好使。


    波洛是個撒謊的老手。五分鍾後我們就友好融洽地交談起來——不知何故,我們理所當然地被當作了瑪蒂爾達·韋勒小姐關係密切的老朋友。


    “她的死,令我十分震驚。太傷心了,”波洛說,“她是不是中風了啊?”


    “哦!不是的,我親愛的朋友,是黃色肝萎縮,這病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一年前她發作了一場很嚴重的黃疸病。整個冬天她的狀態很不錯,隻是消化不良。然後到四月底,她的黃疸病又發作了,並因病死亡。對我們而言是個重大的損失啊——真正老式的類型。”


    “啊!沒錯,的確如此,”波洛嘆道,“那麽陪護勞森小姐……”


    他停頓了一下,令我們頗為吃驚,醫生立即做出了答覆。


    “我猜到你想說什麽了,我不介意跟你說,你的想法我非常支持。但如果你希望對我造成‘不正當的影響’,那你是徒勞的。韋勒小姐完全有能力寫遺囑——不僅在她寫遺囑的時候有能力——而且一直到她死亡的那天都有能力。別指望我能說出什麽不同的話,因為我不可能說的。”


    “但你支持的是……”


    “我支持的是詹姆斯·格拉漢姆和莫莉小姐。我一直強烈地認為錢財應該留給家人,而不是外人。我猜想勞森小姐可能通過降靈術之類的把戲對韋勒小姐產生了控製——但我懷疑有什麽證據你可以拿到法庭上去的,隻會讓你空耗錢財。不管做什麽’都要避免官司,這是我的座右銘。當然,醫學上我幫不了你。韋勒小姐的神智非常清楚。”


    他跟我們握了握手,我們又來到了陽光下。


    “啊!”我說,“真是意想不到!”


    “的確。我們開始對我的這位通信人有所了解了。她至少有兩個親戚——詹姆斯·格拉漢姆和一個叫莫莉的姑娘。他們應當繼承她的錢財,但卻沒有繼承。在一份明顯是不久前所立的遺囑中,所有的錢財都留給了她的陪護勞森小姐。另外還提到了降靈術,這點非常重要。”


    “你認為這很重要嗎?”


    “顯然。一位容易受騙的老太太——幽靈對她說要把錢財留給某個人——她便聽從了。那種事有可能會發生的,不是嗎?”


    [4]


    我們來到了拉布南斯。這是座相當大的喬治王時代的房子,離街道不遠,後頭有個大花園。門前豎起了一塊“出售”的牌子。


    波洛按響了門鈴。鈴聲引得裏麵傳來激烈的狗叫聲。不一會兒,一位衣著整齊的中年婦女打開了房門,手中牽著一隻叫個不停的捲毛小狗。


    “下午好,”波洛說,“我聽說,這座房子在出售,詹姆斯·格拉漢姆先生是這麽跟我說的。”


    “哦!是的,先生。您想看看這房子嗎?”


    “勞駕了。”


    “您用不著怕鮑勃,先生。隻要有人來到門前它就叫,其實它溫柔得像隻小羊羔呢。”


    這話說得不假,我們一走到裏頭,小狗便跳起來舔我們的手。她帶著我們看了房子——空房子一向如此令人感傷,牆上留著繪畫的印跡,裸露的地板上也沒了地毯。我們發現她非常願意跟這家人的朋友交談,而她認為我們就是。波洛提到詹姆斯·格拉漢姆,非常聰明地給她造成了這種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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