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佛太太豐富的想像力發作起來的時候,就開始容光煥發起來:“她可能開車軋了人,沒停就跑了。她可能在懸崖上遭遇男人,廝打的過程中把那人推了下去。她可能不小心給人吃錯了藥。她可能去了那種吸毒者的聚會,和別人打架了。她可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捅了人。她嘛……還可能是手術室裏的護士,用錯了麻醉劑……”


    《死人的殿堂》的第八章,奧利佛太太在思考女生馬琳·塔科被殺的動機時,再次讓她的想像力天馬行空:


    “她可能是被某個喜歡殺年輕少女的人殺掉的……或者她可能知道某人外遇的秘密,或者她可能看見某人在夜晚埋屍體,或者她可能認出了某個隱藏身份的人——或者她可能知道了戰時埋藏的某個寶藏的秘密。或者汽艇上的男子可能把某人丟進了河裏,而她從船庫的窗口看見了——或者,她甚至有可能持有用密碼寫成的極重要的情報,自己卻不知道那是什麽……”顯然她還可以繼續這麽想下去,不過在探長看來,她已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出來了。


    這幾段小說摘錄跨度將近四十年,克裏斯蒂通過筆下的人物展現了她最突出的優點——她可以圍繞一個問題演繹出無窮無盡的想法。幾乎毫無疑問,這就是阿加莎·克裏斯蒂本人在說話;別忘了,奧利佛太太也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偵探小說家。如今我們也可以從筆記中看出來,克裏斯蒂就是這麽做的。在整個創作生涯中,她的構思一直都取自讀者所熟悉的日常生活——牙齒、狗、郵票(見下)、鏡子、電話、藥品——在此基礎上她能設計出獨特的架構。在晚期的作品中,她探究了一些廣泛性的話題(《奉命謀殺》中有罪與無罪、《白馬酒店》中的邪惡、《鴿群中的貓》和《法蘭克福的旅客》中的國際動盪),但這些話題仍然與日常生活密不可分。


    盡管無法完全確定,我們沒有理由認為各種構思的列表是在不同的時候完成的;我一點都不懷疑她能像寫作一樣,一口氣整出許多不同的可能性,這可能也說明了她的筆跡為何如此潦草。很多時候我們可以看到列表是用同一支筆、以同一種筆體寫的。《牙醫謀殺案》的提綱(另見第四章)為此提供了一個很好的例子。她在設定情節時不停地思考可能的動機。


    男子與雙胞胎之一秘密結婚


    或者


    男子其實已經結婚[該選擇被採用]


    或者


    大律師的“妹妹”和他住在一起(其實是妻子)


    或者


    雙重謀殺——也就是說——a毒死b——b刺死a——但都是c策劃的


    或者


    敲詐者的妻子發現真相——接著就死了


    或者


    他確實很愛妻子——與她私奔,開始新的生活


    或者


    牙醫被殺——倫教一個——外郡一個


    同一本筆記,幾頁之後,又與《牙醫謀殺案》有關。她在同一主題上嚐試了更多的變化,這次引入了“子構思”。


    可能性a.首任妻子仍然活著——


    a.(a)知道一切——與他合作


    (b)不知道——他是特工


    可能性b.首任妻子死了——有人認出了他——“我是你妻子的好朋友,你知道——”


    這兩種情況下,殺人都是為了隱瞞第一次婚姻,經過精心的準備


    c.赤手空拳


    d.妻子以秘書的身份合作


    子構思c


    “朋友”b小姐和r小姐——一個去看牙醫


    或者


    <妻子隻看某個牙醫嗎?>


    b小姐約會——和牙醫——r小姐赴約


    r小姐的牙齒記錄標上了b的名字


    還是三十五號筆記本,但這次與《啤酒謀殺案》有關。我們發現了一些考慮之中的基本問題與可能性:


    母親殺了——


    a.丈夫


    b.情人


    c.富有的叔叔或監護人


    d.另一個女人(嫉妒)


    其他人是誰


    在《清潔女工之死》(另見第7章)的規劃裏,情節架構在過去的四起命案上,這四起命案為克裏斯蒂提供了幾乎無窮的可能性,她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得有條不紊。本書的情節發展似乎比幾乎任何一部別的小說都更挑戰她豐富的想像力,她把住在小說的發生地布勞德辛尼的所有人物都當作是之前幾起命案潛在的參與者。在四十三號筆記本的這段摘錄中,她嚐試了不同的情節發展,每種情況下都用下劃線(她使用的下劃線)畫出了可能的兇手。眾所周知,她最終選定的是1b的構思。


    哪一個?


    1.a.假——年老的克蘭夫婦———還有個女兒(女孩——伊芙琳)


    b.真——羅賓——兒子和母親在一起兒子[厄普沃德]


    2.a.假 患病的母親(或者沒患病)和兒子


    b.真——勢利的a.p.(卡特)沉悶的妻子 【女兒】


    3.a.假 有藝術天賦的女子和【兒子】在一起


    b.真 中年妻子——沉悶的兩口子——或者華而不實的卡特夫婦(女兒患病)


    4.a.假 寡婦——不久將嫁給富人


    5.[a]假 養狗的男子——繼子——不同的名字


    [b]真——患病的母親和女兒——【女兒】幹的[韋瑟比]


    後來在同一本筆記中,我又考慮人物當中哪一個符合以前的一起案子,凱恩謀殺案的兇手要求:


    可能是


    羅賓的母親(e·凱恩)


    羅賓(e·凱[恩]的兒子)


    克蘭太太(e·凱[恩])


    他們的女兒(e·凱[恩]的女兒)


    卡特太太(e·凱[恩]的女兒)


    年輕的威廉·克蘭(e·凱[恩]的兒子)


    維爾德菲爾太太(e·凱[恩]的女兒)


    在三十九號筆記本中,克裏斯蒂一口氣想出了六種題材(盡管開頭寫的是四種!),這段短短的草稿中涵蓋了綁架、偽造、盜竊、欺騙、謀殺和敲詐:


    一時想到的四種短篇小說的構思


    綁架?又是約翰·威佛利歷險記——金髮女郎——綁架她自己?


    暗藏的遺囑?遺囑寫在不一樣的文件上


    博物館失竊案——一名教授拿東西來檢驗?——或者是公關會員幹的郵票——具有巨大價值——找商人來買


    出現在公共場合——維葉甘藍?舞蹈?新人少女的茶點?母親們一個接一個被殺?


    丟失的哈巴狗


    “一時”表明這是她在燒水的時候匆匆記下的,事實很可能就是如此。這段摘錄的準確時間有爭議。“丟失的哈巴狗”指的是“涅墨亞獅子”,這篇小說首次發表於一九三九年,後來收入《赫爾克裏的豐功偉績》。把這一條與“新人少女的茶點”結合起來看,很可能寫於一九三〇年代末,克裏斯蒂的女兒羅莎琳正好是新人少女。當時隻有兩條構思已經成文出版(“動機與機會”中“暗藏的遺囑”,收入《死亡草》,“奇特的玩笑”和《蛛網》中的郵票),但與這裏所寫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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