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寫作本書,我把這些筆記轉譯為易讀的形式,前後用了六個多月。對阿加莎女爵士的所有作品具有詳盡的認識,不僅有巨大幫助,而且是必不可少的。舉個例子,我們看到“脫水嗎啡”這個詞,就會憑藉這些知識知道它不是筆誤,也沒拚錯,而是《柏棺》的關鍵情節。但是,如果筆記是關於未出版的作品的,或者是關於出版的作品,卻被棄用的構思,那麽這些知識就沒有幫助了。幾周之後,我對她的筆跡的熟悉程度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發現轉譯最後一批筆記的速度要比第一批快得多。我還發現即使我把無法辨認的某頁扔在一邊,幾年後我也有可能看得明白。不過,有些詞語和句子我仍然看不懂,許多時候不得不基於經驗作出推測。


    一九四〇年代後期以後,她的筆跡穩步“改進”,於是到了一九五〇年代前期,像五十三號筆記本中的《葬禮之後》那樣的筆記第一次看的人也能立即看懂了。她自己對此也深有悔意。一九五七年十一月在一封關於《奉命謀殺》的信中,她寫道:“我知道我的筆跡有多糟,所以會請科爾萬女士[她的秘書斯黛拉·科爾萬]把這封信給你打一份。”一九七〇年八月,她再次稱自己的筆跡是“字體超大,坦白地說,相當難認”。這些還都是在她改進了筆跡之後寫的!


    多年以來,在大眾出版界就有一種說法:阿加莎·克裏斯蒂患有讀寫障礙症。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如何冒出來的,但隻要草草看一眼筆記,就可以將其推翻。唯一可以支持這種說法的證據,是她在《加勒比之謎》的整個筆記中,常常把caribbean(加勒比)寫作carribean,不過我相信,犯如此錯誤的絕不隻她一個人!


    ……情節梗概什麽的……


    筆記本中遍布著點點滴滴簡短的略記,當時常常也沒有進一步的發掘。這些就是克裏


    斯蒂所謂的“情節梗概”;她正是需要這些略記來激發想像力。下麵的這些構思完全照搬了筆記本書頁上的樣子,有些在筆記本中出現不止一次(類似的略記實例會在本書後麵的篇幅中給出)。所有構思都會或多或少出現在她的作品中。前兩個是主要的情節發展設置,餘下的兩個則是次要的情節要素:


    波洛要求到鄉下去——發現了一間房子和各種怪異的細節[參見第十二章的《空穀幽蘭》]


    多次救了她的命[參見第十二章的《無盡長夜》]


    汽車裏失竊危險藥品[參見展示f:“夢中的房子”]


    lnquire和enquire——出現在同一封信裏[參見第五章的《謀殺啟事》]


    ……經常會激發我的創作靈感,即便無法寫出一模一樣的情節,至少也會寫出別的東西……


    在整個創作生涯中,克裏斯蒂的一大天賦是能夠在基本的構思之上演變出無窮無盡的變化。合夥謀殺、三角戀愛、被害人即兇手、虛假身份——多少年來她反反覆覆使用這些手法,令讀者大出所料。因此當她說激發靈感,寫出“別的東西”,我們就知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做到這一點。一些看起來並不重要,也不起眼的東西,比如“牙齒”這樣的詞,卻可以激發她的靈感。其實,這個構思她至少在兩部小說中使用過——一是《牙醫謀殺案》,二是《藏書室女屍之謎》中一個次要的情節元素。


    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其中之一在火車事故中死亡)倖存者——宣稱自己是富有的那個(牙齒?)


    可憐的小富家女——山上的房子——奢華的物件等——最初的主人


    郵票的構思——有人意識到可以牟利——把郵票貼在舊書信上——斐濟書信上貼了一張特立尼達的郵票


    列車上的老婦人,詭計變種——有個姑娘和她在一起——後來有了一份在鄉村的工作機會——從事這份工作


    我們將看到,“郵票的構思”用在一部短篇小說和一部戲劇中,相隔十五年;“列車上的老婦人”的手法出現在相隔將近二十年的兩部長篇小說中;“可憐的小富家女”產生了一部短篇小說,二十五年後,又出現在一部長篇小說中。


    ——————————


    最重要的一大失望是,克裏斯蒂的兩部最著名的作品《羅傑疑案》和《東方快車謀殺案》的創作沒能留下任何筆記。這兩部作品都是她特別大膽的創作,幕後的一瞥自然具有極大的吸引力。關於後者,我們一無所知,因為連順帶一提都沒有。六十七號筆記本有一份《羅傑疑案》的人物列表,但僅此而已。不過,該書創作的一些背景卻在緬甸的蒙巴頓爵士的一封有趣信件中被談到。


    這封信件寫於一九二四年三月八日,由蒙巴頓寫給“《四號男人》作者克裏斯蒂女士,勞煩《速寫》雜誌轉交”(這裏所涉及的是該雜誌新近剛剛完成連載的《四魔頭》)。他以第三人稱的口吻表達了對波洛和克裏斯蒂的欽佩,並提出了一個偵探小說的構思。他解釋說,盡管他用一個筆名發表過幾篇小說,但他的航海生涯使他沒有許多時間用於寫作。


    簡而言之,他的構思是這樣的,黑斯廷斯在去南美之前,應該向波洛介紹一名叫做簡尼的朋友。一樁謀殺案發生了,波洛寫信告知黑斯廷斯,並解釋說簡尼會給他寫信,讓他不斷了解案情發展的最新進展。案件中的被害人服藥裝死,兇手“發現”後將他刺死。直到發現屍體時,簡尼都與波洛在一起,因此他的不在場證明完美無缺。到最後一章簡尼才被揭示為殺人兇手。看得出來,克裏斯蒂保留了基本的建議,即敘述者為兇手的構思。然而所有的背景細節,則都是她在蒙巴頓的基本設定上的精妙加工。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蒙巴頓再次寫信,向克裏斯蒂祝賀《捕鼠器》的十七歲生日。她在一周後回信致歉,表示自己沒能在四十五年前對他的建議作出感謝(他後來確認說,她感謝過了),並感謝他誠摯的致辭,還附上了最新的作品《萬聖節謀殺案》(“沒有《羅傑疑案》那麽好,但也不太糟”)。她還提到說,她的姐夫詹姆斯大約同時也向她建議敘述者作為兇手的設定,但她當時認為很難處理。


    ——————————


    展示a:偵探俱樂部


    “這麽早打電話給你真不好意思,不過我要請你幫個忙。”


    “請說?”


    “是關於我們偵探作家俱樂部的年度晚餐的。”


    ——《第三個女郎》,第2章


    偵探俱樂部,顧名思義,是一個偵探小說家的俱樂部。俱樂部成立的確切日期雖不確定,但很可能是成立於一九二九年。安東尼·伯克萊和多蘿西·l.塞耶斯是創始人,到了一九三〇年代節期,包括阿加莎·克裏斯蒂在內,當時主要的偵探小說家都是俱樂部的會員。隻有與普通犯罪小說家有所不同的古典偵探小說家才有資格加入。俱樂部並不是一個致力於提高犯罪小說家水平的專業團體;而更像是一個榮譽晚宴聚會,布朗神父的創造者g.k.切斯特頓是第一任主席,一九三六年後是名作《特倫特的最後一案》的作者e.c.本特利接任,從一九五八年到一九七六年去世,阿加莎·克裏斯蒂是俱樂部的主席。她接受這一職位的條件,是她不用發表演講。會員資格隻能通過邀請獲得,所有新會員都得經歷一場(由多蘿西·l.塞耶斯設計的)入會儀式,在會上,主席穿著禮服,列隊手持蠟燭,新會員單手置於埃裏克骷髏之上,宣誓擁護俱樂部會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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