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斯泰爾斯莊園奇案》的解答與一項科學事實有關,但卻沒有玄秘的地方,因為我們在調查開始時就已知道毒藥是什麽了。誠然,具備毒理學知識的人顯然具有優勢,但是相關信息是可以輕而易舉獲取的。除了這一條略有爭議外,所有破案必須的信息都被嚴謹地羅列出來了——咖啡杯、小塊布料、七月暑天點的火、藥瓶子。當然,波洛對於整潔的嗜好讓他發現了最後的證據——這一點還會在十年後的戲劇《黑咖啡》中使用到。可是又有多少讀者會注意到波洛兩次整理壁爐台、從而發現犯罪鏈條上那必不可少的一環呢(第四、第五章)?


    4.公平性


    在克裏斯蒂的創作生涯中,她擅長為讀者提供破案的必要線索。她十分樂意提供線索,而且認定一點,用她同時代的偉大作家r.奧斯丁·弗裏曼的話說:“讀者會自己誤導自己”。不管怎麽說,有多少讀者會正確解讀《聖誕奇案》中的日程表、《尼羅河慘案》中的毛皮圍巾以及《懸崖山莊疑案》中的情書等等如此眾多的線索呢?或者,誰能夠覺察到《葬禮之後》中的蠟花、《加勒比之謎》中帕爾格拉夫少校的玻璃眼、《人性記錄》中的那通電話以及《啤酒謀殺案》中的啤酒瓶等等如此眾多的意義呢?


    雖然沒有像《東方快車謀殺案》、《羅傑疑案》和《怪屋》那樣達到“驚人解答”的級別,《斯泰爾斯莊園奇案》的解答還是相當驚人的,這得歸功於克裏斯蒂最有效的一大手法——虛實並用的誘導術。本書是作家武器庫中這一有力武器在她作品中的第一次運用。在本書中,最顯而易見的解答雖然起初表現得不可能,最終卻是正確的。克裏斯蒂在《自傳》中解釋說:“優秀偵探小說的要領便是,兇手必須很明顯,而同時由於某種原因,你又會發現並非那麽明顯,不可能是他幹的。而實際上,又的的確確是他幹的。”在整個創作生涯中,她屢次使用這類解答;特別是當解釋與兇手同謀有關的情況時——《寓所迷案》、《陽光下的罪惡》和《尼羅河慘案》。同謀以外,《人性記錄》和《空穀幽魂》也採取了這種設定。而且她還能把誘導術運用得更深一步,例如《奉命謀殺》,還有強大的《控方證人》。


    我們對《斯泰爾斯莊園奇案》感到滿意,因為阿爾弗雷德·英格爾索普作為兇手太明顯,也太不可能了;說得更俗一點,他在他妻子死亡當晚並不在房子裏。於是我們便把他排除在外了。為了加強虛實並用的誘導,他計劃的一部分就是引起懷疑、被捕、受審然後獲釋,從而得到永久的自由。操控得一不小心,解答就會有落入蒼白無味的危險。在本書中,這一危險之所以能夠避免,是因為伊芙琳·霍華德意外的同謀者身份被揭露出來,而在整部書中,她都在熱切地揭發僱主的丈夫(無人懷疑他竟是她的情人)追求錢財——事實上,他的確如此。


    5.高產性


    沒有人,尤其是克裏斯蒂本人,能夠在當時就知道,後來的五十多年裏,將從她的打字機下誕生數量可觀的作品,而《斯泰爾斯莊園奇案》隻是其中的第一部。她在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上獲得了同樣的成功,而與她同時代的作家相比,她也是唯一征服了劇場的作家。她創造了兩位著名的偵探,這項功績沒有一位偵探小說家能夠複製。在她的巔峰時期,作品的出版幾乎趕不上創作的速度——一九三四年,不下四部偵探小說出版,她還以瑪麗·威斯特馬科特為筆名,在一九三〇年至一九五六年出版了六部非偵探小說。這一非凡的產量也是她持續成功的一大因素。在幾乎七年的時間,你有可能在每個月都能讀到不同的克裏斯蒂的作品;你還有可能從頭再讀,因為你會忘記最初看過的東西。在兩年的時間裏,你有可能每個月都能觀看一部不同的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戲劇。在任何領域,都極少有作家能夠比得上這一紀錄。


    於是,克裏斯蒂的著作不斷超越地理、文化、種族、宗教、年齡和性別的障礙;她的書,從百慕達到巴勒姆都有人愛讀;她的書,從爺爺奶奶到孫子孫女都讀過;她的書,不管是過去的綠企鵝叢書和《線索》雜誌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電子書和圖像版,都能讓人如饑似渴地閱讀。為什麽呢?因為再沒有第二位偵探小說家能夠像她做得這麽好,寫得這麽多,堅持這麽長時間;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像她一樣,將可讀性、情節性、公平性和高產性結合得這麽完美。


    再也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第二章 沉默的證人:筆記的證據


    他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兩本破舊的練習簿。


    ——《怪鍾》,第28章


    ——————————


    盡管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兩位傳記作者,珍妮特·摩根和蘿拉·湯普森都有所提及,她的筆記卻依是得到嚴密保護、不為大眾所知的珍寶。羅莎琳·西科斯在她母親死後,將這些筆記安全保存在格林威寓所中,除了在托基博物館展覽過,從未公之於眾。但是克裏斯蒂的確在《自傳》中提到過這些筆記:


    當然,所有的具體情節仍有待推敲,人物也必須慢慢進入我的意識,但我會把絕妙的構思在練習簿上草草記下。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但我總是會把練習簿丟掉。我手頭通常有大約半打練習簿,隨時把想到的構思、某種毒藥,或者在報紙上看到的精巧的詐騙案記錄下來。當然,如果我把所有這些都清楚地排序歸檔編號,那會省掉我許多麻煩。不過,到一摞舊筆記本中去迷迷糊糊地尋找隨手寫下的東西,諸如“可用的情節——自己動手——少女不是真正的妹妹——八月”再加上情節梗概什麽的,有時倒也是一番樂趣,有些情節雖然記不得了,但卻經常會激發我的創作靈感,即便不能寫出一模一樣的情節,至少也會寫出別的東西。


    更仔細地檢視這段話,我們就可以更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從她自己的話看來,我們可以看出這些筆記本在克裏斯蒂創作的過程中扮演的角色。


    ……構思在練習簿上……


    作為作者寫過(以及很多情況下沒寫過)的偵探小說主體部分的筆記、草稿和提綱來看,這些筆記本是獨一無二、極其珍貴的文學產物。但若是當作物質實體來看,就沒有那麽令人印象深刻了。我寫下這些話的時候,它們就在我的麵前,乍看起來,就像是全世界的學校下課後老師們收集起來的一堆堆練習簿。因為它們大部分隻是練習簿而已。紅的、藍的、綠的、灰的練習簿,沒有封麵,畫有藍線的習字簿,又小又黑的袖珍筆記本:米納瓦的、馬弗爾的、京斯威的、維多利亞的、獅牌的、查林奇的、梅菲爾的練習簿,價格從京斯威(七十二號筆記本)的兩便士到馬弗爾(二十八號筆記本)的一先令(折合五新便士);五號筆記本則是特別物有所值的七點五便士(折合三新便士)四本。內封常常有些“實用”的信息——英國地圖、世界各國首都、十進位貨幣轉換率(顯然是在一九七一年二月十進位貨幣引入前後購買的)。還有的封麵上畫著紐約天際線(二十三號筆記本)和墨西哥火山(十八號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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