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老天的份上,波麗,你認為我對那女孩有份罪惡的感情嗎?”


    她頭轉向一邊去。


    “你一向說她很可愛。”


    “她是很可愛。如果你喜歡美麗的身材和不凡的氣質。”


    他冷淡地補充說:“但是我不是個玩弄女人的人,我是嗎?”


    “你可能希望你是。”


    “不要荒唐了,波麗。我從不知道你有這種吃醋的傾向。”


    “你對我一無了解。”


    他開始加以辯駁,但是又停頓下來。他震驚地想到,也許他對瑪麗是不太了解。


    她繼續:


    “我要你屬於我自己——完全屬於我自己。我要這世界上除了你和我之外別無他人。”


    “我們沒話可說了,波麗。”


    他說來輕快,但是心裏感到不舒服。明亮的早晨好像突然之間陰暗下來。


    她說:“我們回家去,菲利普,求求你我們回家去。”


    “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但是時候未到。事情正要來到。如同我告訴你的,蒂娜今天下午要來。”他繼續下去,希望她的心思轉到新的頻道上去:“我對蒂娜抱很大的希望。”


    “在什麽方麵?”


    “蒂娜知道什麽。”、“你的意思是——關於謀殺案?”


    “是的,”“但是她怎麽可能?她那天晚上甚至不在這裏。”


    “我倒是懷疑。我想,你知道,她在這裏。奇怪一些小事竟然幫上了忙。那個幫傭,納瑞可太太——高高的那個,她告訴我一件事。”


    “她告訴你什麽?”


    “村子裏的閑話。某太太或是艾妮——不——希瑞爾。他不得不跟他母親一起到警察局去。可憐的阿吉爾太太被人幹掉的那天晚上他看見了什麽。”


    “他看見了什麽?”


    “哦,這個納瑞可太太就說得相當含糊了。她還沒從某某太太那裏問出來。但是可以猜一猜,不是嗎,波麗?希瑞爾不在屋子裏,因此他一定是在外麵看見了什麽。這給了我們兩種猜想。他看見了麥可或是他看見了蒂娜。我猜是蒂娜那天晚上來到這裏。”


    “她大概已經這樣說出來了。”


    “不一定。蒂娜很可能知道什麽不說出來。假設她那天晚上開車出去。也許她進屋子裏來而發現你母親死了。”各“然後什麽話都不說就又走了?胡扯。”


    “可能有原因……她可能看見或聽見了什麽令她認為她知道是誰幹的。”。”


    “她一向不太喜歡傑克。我相信她不會想要袒護他。”


    “那麽也許她懷疑的不是傑克……但是從來,當傑克被捕時,她認為她所懷疑的完全錯了。她說過她當時不在這裏,就堅持到底。但是現在,當然,情況不同了。”


    瑪麗不耐煩地說:


    “你隻是在憑空想像,菲利普。你想像出很多不可能是真的事情。”


    “十分可能是真的。我要試試看讓蒂娜告訴我她知道什麽。”


    “我不相信她知道什麽。你真的認為她知道是誰幹的嗎?”


    “我不會想到那個地步,我想她要不是看見——就是聽見——什麽。我要查明是什麽。”


    “蒂娜不會告訴你的如果她不想的話。”


    “是的,我同意。而且她很會守口如瓶。而且一張撲克小臉,從不表露任何感情。


    但是她並不真的是個好說謊者——


    不像你那麽會說謊,比方說……我的方法是猜。用我的猜想來問她。讓她回答是或不是,然後你知道會怎麽樣嗎?會是三種情況之一。她會答說是——那就是了。或者她會說不是——那麽由於她不是一個好說謊者,我會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實。或者她會拒絕回答擺出她的撲克臉——那,波麗,就會等於說是一樣管用。說吧,你必須承認我這種技巧有可能成功。”


    “噢,不要插手,菲!真的不要插手!一切會平息下來而且忘掉的。”


    “不。這件事得弄個明白。要不然海斯特會從窗口跳下去而克斯蒂會精神崩潰。裏奧已經僵凍成鍾乳石一樣了。至於可憐的關妲,她正在決定要接受羅德西亞的一份工作了。”


    “他們怎麽樣又有什麽關係?”


    “除了我們別人都不重要——這是你的意思?”


    、他的臉色嚴肅、氣憤。瑪麗嚇了一跳。她以前從沒見過她丈夫這種表情。


    她挑釁地麵對他。


    “我為什麽要在乎別人?”她問道。


    “你從來就沒在乎過。有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菲利普突然氣憤地嘆了一聲。他把他的一盤早餐推到一邊去。


    “把這個拿走。我不吃了。”


    “可是菲利普——”


    他作了個不耐煩的手勢。瑪麗端起盤子走出門去。菲利普轉動輪椅到寫字桌前。執筆在手,他凝視著窗外。他感到一種奇特的精神壓抑。不久之前他是那麽的興奮。現在他感到焦躁不安。


    然而他隨即又振作起來。他快速地寫了兩張紙。然後他靠回輪椅背上,思考著。


    這合理。這有可能,但是他並不完全滿意。他真的找對了路線嗎?他無法確定。動機,動機是這麽缺乏得可恨。他忽略了某個因素。


    他不耐煩地嘆了一口氣。他迫不及待的等著蒂娜到來。要是這件事能弄明白那就好了。隻是他們自己明白,隻需要這樣。一旦他們知道——那麽他們就全都自由了。從這懷疑、無助,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氣氛中脫身。他們,除了一個人之外,全都可以繼續過他們自己的生活。他和瑪麗會回家去然後——


    他的思緒停了下來。興奮之情再度消失。他麵臨他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回家……他想到家裏的十全十美,閃亮的銅器,一塵不染的印花棉布。一個幹淨、明亮、保養良好的籠子!而他就在籠子裏,被綁死在輪椅上,團繞著他太太的關懷。


    他太太……當他想到他太太時,他好像看見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所娶的女人,金髮藍眼、溫柔含蓄。這是他所愛的女人,他挪揄她而她迷惑地皺起眉頭瞪著他的女人。這才是他的波麗。但是還有另外一個瑪麗——個像銅鐵一般堅硬、有情慾但卻沒有正常情愛的瑪麗——一個除了她自己別人都不重要的瑪麗。甚至他也是因為他是她的所以才重要。


    一句法國詩文閃過他的腦際——是怎麽寫的?


    “一切全都是她的附屬戰利品……”


    而這個瑪麗他並不愛。在那對冰冷的藍眼睛背後瑪麗是個陌生人——一個他不了解的陌生人……


    然後他自我嘲笑起來。他就像屋子裏其他每一個人一樣開始提心弔膽、過度緊張起來了。他記得他丈母娘跟他談過他的太太。關於紐約那個甜美的金髮小女孩。關於小女孩摟著她的脖子叫說:“我想留下來跟你在一起。我不想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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