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會發生。看看報紙。”


    “我們這種人不會。”


    “謀殺可是不勢利眼的,波麗。再來是麥可,是有什麽在腐蝕他沒錯。他是個怪異,充滿怨氣的少年。蒂娜看起來好像沒問題,不擔心,不受影響。但是她有一張道地的撲克臉。再來是可憐的老克斯蒂——”


    瑪麗臉上微微出現生氣。


    “這可能是個解答!”


    “克斯蒂?”


    “是的,畢竟,她是外國人。而且我相信她過去一兩年患了非常嚴重的頭痛症……看來她比我們任何一個有可能多了。”


    “可憐的傢夥,”菲利普說,“難道你不明白這正是她在對她自己說?說我們全都同意是她幹的?為了方便。因為她不是家人之一。難道你看不出她今天晚上擔心死了?


    她的處境雖和海斯特一樣,她能說什麽或做什麽?對我們大家說‘我真的沒有殺死我的朋友和僱主’?這樣說有什麽分量?或許對她來說,處境比任何其他人更糟……因為她是孤單單的一個人。她會在心裏仔細想過她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她投給你母親的生氣眼光——想著這一切都會被記起來而對她不利。無助地證明她的無辜。”


    “我真希望你冷靜下來,菲。畢竟,我們又能怎麽樣?”


    “隻有盡力查明真相。”


    “可是那怎麽可能?”


    “可能有一些方法,我倒想試試看。”


    瑪麗顯得不安。


    “什麽樣的方法?”


    “噢,說一些話——觀察別人的反應——是可以想出一些話來”——他停頓下來,他的心思運轉著——“一些對有罪的人具有意義的話,但是對無辜的人來說無意義……”


    他再度沉默下來,忙著在心裏想主意。他抬起頭來說:“難道你不想幫助無辜的人,瑪麗?”


    “不。”爆炸性的一聲。她過來跪在他的輪椅旁。“我不想要你扯進這一切裏,菲。


    不要開始說一些話設下陷阱。不要去管它。噢,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去管它!”


    菲利普雙盾上揚。


    “好——吧。”他說。他一手擱在平滑的金頭髮上。


    麥可·阿吉爾躺著睡不著,凝視著一片漆黑。


    他的心思不停地繞著過去打轉,就像關在籠子裏的鬆鼠一般,為什麽他無法把過去的一切忘掉?為什麽他得一輩子拖著過去的包袱?那一切到底有什麽重要?為什麽他得記得這麽清楚、倫敦貧民區那個悶不通風,討厭的房間,還有他“我們的麥可”隨意、令人亢奮的氣氛!街道上的歡樂!團結起來對抗其他的男孩!他母親亮麗的金髮(廉價的洗髮精,他成年以後猜想),她痛打他一頓時的突發性怒氣,(杜鬆子酒,當然!)還有她心情好時的狂歡。有魚有薯條的可愛晚餐,而且她會唱歌——多情的民謠。有時候他們會去看電影。總是有一些“叔叔”,當然——他總是得那樣稱呼他們。他自己的爸爸在他能記得他之前就出走了……但是他母親受不了當天過夜的“叔叔”碰他一下。


    “不要動我們麥可,”她會說。


    然後是戰爭的興奮。期待希特勒的轟炸機——不見炸彈的警報聲。呼嘯的迫擊炮聲。


    躲到地下鐵道去過夜。好玩!整條街的人都在那裏,帶著三明治和瓶瓶罐罐的汽水飲料。


    整個晚上火車忙著進進出出。那才是生活,那!身處各種事情當中!


    然後他來到這裏——來到鄉下。一個像死了一般什麽鳥事都沒發生過的地方!


    “你會回來的,親愛的,一切都過去的時候。”他母親說過,但是說得像不是真的一樣輕率。她好像不關心他離開。而且為什麽她不來?多的是街上的小孩跟他們媽媽一起撤退。但是他母親不想走。她要到北方(跟當時的“叔叔”一起,哈利“叔叔”)的軍火廠去工作。


    他應該當時就知道了,盡管她深情的道別。她並不真的關心……杜鬆子酒,他想,才是她關心的一切,杜鬆子酒和那些“叔叔”……而他來到了這裏,被“俘虜”來了,吃著沒有味道、不熟悉的東西;不可思議的,六點就上床,在吃下可笑的牛奶和餅幹晚餐之後,躺著睡不著,哭,頭埋在毯子裏,哭著要媽媽和回家。


    是那個女人!她得到了他不放他走。說一大堆娘娘腔的話。老是要他玩一些可笑的遊戲。對他有所要求。要求他決心不給她的東西。“沒關係,他會等,他會耐心的等!


    然後有一天——極為美好的一天,他會回家,回到街道上去,那些小男孩,壯觀的紅色巴士還有地下鐵,魚和薯條,來往的汽車和附近地區的小貓——他的心思渴望地繞著這一切歡樂打轉。他必須等待,戰爭不可能繼續下去。他被困在這個可笑的地方,而炸彈卻落遍了倫敦,而且半個倫敦都著了火!一定是很壯觀的火景,而有人被炸死,房屋被炸毀了。


    他在心中看見這一切壯觀的鮮明彩色畫麵。


    沒關係,戰爭結束他就可以回家去找媽媽了。她會驚訝的看見他長大了。


    麥可·阿吉爾在黑暗中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戰爭結束了。他們打垮了希特勒和墨索……有些孩子回家去了。快了……而“她”


    從倫敦回來,說他將留在陽岬做她的孩子……


    他說:“我媽媽呢?是不是被炸彈炸到了?”


    如果她被炸彈炸死了——那倒不太壞。多的是孩子的母親被炸死。


    但是阿吉爾太太說“不”,她並沒有被炸死。但是她有相當困難的工作要做,沒辦法好好照顧小孩——反正就是那種事;說得好聽,毫無意義……他媽媽並不愛他,不想要他回去——他得留在這裏,永遠……


    在那之後,他到處鬼鬼祟祟的,盡量偷聽他們談話,他終於聽到一些話,隻是阿吉爾太太和她丈夫之間談話的片斷。


    “巴不得把他甩脫掉——完全漠不關心”——還有什麽一百英鎊的事。因此那時他知道了——他母親把他賣了一百鎊……


    屈辱——痛苦——他永遠無法釋懷……而“她”買下了他!他隱隱約約的把她看成是“權力”的化身,以他微小的力氣,是無能對抗她的。但是他會長大,有一天他會變得強壯,成為一個大男人。到時候,他會殺掉她……一旦下了決心,他就感覺好多了。


    後來,當他外出上學時,倒是還不壞。但是他痛恨假日——因為她。安排一切計劃,給他各種禮物。一副困惑的樣子,因為他是那麽的不露感情。他討厭被她親吻……再後來,他以阻礙她為他製定的可笑計劃為樂。到銀行去上班!進石油公司。他可不,他要自己去找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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