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到‘陽岬’去對你非常不好。這麽令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又被挑起——”


    “我不受影響。”


    “——而且我不明白我們怎麽可以離開這幢屋子。最近小偷這麽多。”


    “找個人晚上來這裏睡。”


    “說得倒好——好像這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一樣。”


    “那個叫什麽名字來著的老太太可以天天來。不要再提這些家庭主婦式的反對意見,波麗。其實,根本是你不想去。”


    “我是不想去。”


    “我們不會在那裏待太久,”菲利普要她放心地說,“但是我認為我們非去不可。


    這是一家人必須聯合起來的時候,我們得搞清楚我們的處境。”


    在幹口的飯店裏,卡爾格瑞提早用過晚餐回他的房間去。


    他感到深深受到他在“陽岬”所經歷過的一切的影響。他早料到那是一次痛苦的任務,他是下定了最大的決心才完成的。


    然而整個事情卻以跟他原先預料的完全不同的方式令他感到痛苦不安,他飛身往床上一躺,點燃一根香菸,腦子裏一再地想著這件事。


    出現在他腦子裏最清晰的一副畫麵是臨別時海斯特的那張臉。她對他的公道主張不屑的斥駁!她說什麽來著?“重要的不是有罪的人,是無辜的人。”然後:“難道你不明白你對我們做出什麽事來了?”但是,他做出什麽事來了?他不懂。


    還有其他的人。他們叫她克斯蒂的那個女人(為什麽叫克斯蒂?這是個蘇格蘭名字。


    她又不是蘇格蘭人——丹麥人,也許,或者是挪威人?)為什麽她說起話來那麽斷然——那麽責怪人?


    裏奧·阿吉爾也有點怪怪的——退縮、警覺。沒有“謝天謝地我兒子是無辜的”的自然反應!


    而那個女孩——裏奧的秘書。她好心幫助過他。但是她的反應也是怪怪的。他記起了她跪在阿吉爾椅子旁的樣子。仿佛——仿佛——她在同情他、撫慰他。為什麽事撫慰他?為了他兒子是無辜的?而且當然——是的。,當然——那不隻是秘書的感情——即使是個多年的秘書……那是怎麽一回事?


    為什麽他們——


    床邊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他拿起聽筒。


    “餵?”


    “卡爾格瑞博士?有人找你。”


    “找我?”


    他感到驚訝。據他所知,沒有人知道他在幹口過夜。


    “誰?”


    停頓一下。然後飯店職員說:


    “是阿吉爾先生。”


    “噢,告訴他——”亞瑟·卡爾格瑞正要說他會下樓去時忽然停住沒說。如果裏奧·阿吉爾為了某個原因跟蹤他到幹口來而且設法查出他在這裏過夜,那麽想必在樓下人多的休息廳裏商談會是令人感到尷尬的事。


    他改口說:


    “請他上樓到我房裏來,好嗎?”


    他起床,來回踱著方步,直到門上傳來敲門聲。


    他過去把門打開。


    “進來,阿吉爾先生,我——”


    他停下來,嚇了一跳。不是裏奧·阿吉爾。是個年輕人,微黑、英俊的臉龐被怨恨的表情糟蹋了。一張無情、氣憤、不快樂的臉。


    “沒料到是我,”年輕人說。“以為是我——父親。我是麥可·阿吉爾。”


    “進來。”訪客走進門後,卡爾格瑞把門關上。“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把煙盒遞向年輕人問道。


    麥可·阿吉爾拿起一根煙,發出一聲令人不愉快的短笑。


    “那容易!打電話到每家大飯店去問問看。第二通就找著了。”


    “那麽為什麽你要見我?”


    麥可·阿吉爾說道:


    “想看看你是什麽樣的人……”他的眼睛上下打量卡爾格瑞一番,注意到微微彎駝的雙肩、轉灰的頭髮、瘦削敏感的一張臉。“原來你是到極地去的海伊斯·班特利探險隊一員。你的身子看起來並不十分硬朗。”


    亞瑟·卡爾格瑞微微一笑。


    “外表有時候是會騙人的,”他說:“我夠堅強的了。需要的不全是力氣。還有其他一些重要的條件:耐力、耐心、專業知識。”


    “你多大了,四十五?”


    “三十八。”


    “看起來不止。”


    “是——是的,大概是吧。”一時他湧起一股強烈的悲傷,麵對著這年輕力壯的年輕小夥子。


    他有點唐突地問道:


    “為什麽你要見我?”


    對方皺起眉頭。


    “這是自然的事,不是嗎?當我聽說你帶來的消息的時候。關於我親愛的弟弟的消息。”


    卡爾格瑞沒有答腔。


    麥克·阿吉爾繼續:


    “對他來說有點太遲了,不是嗎?”


    “是的,”卡爾格瑞低聲說。“對他來說是太遲了。”


    “你為什麽一直閉著不開口?什麽腦震盪的是怎麽一回事?”


    卡爾格瑞耐心地告訴他。夠奇怪的了,這個年輕小夥子的粗野令他感到精神振奮。


    無論如何,這是個很為他的弟弟著想的年輕人。


    “給傑克一個不在場證明,這是重點所在,是吧?你怎麽知道當時的時間正如你所說的?”


    “我十分確信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卡爾格瑞肯定地說。


    “你可能錯了。你們搞科學的傢夥有時候對時間地點這種小事情很容易心不在焉。


    人卡爾格瑞顯出覺得有點好玩的表情。


    “你腦子裏想的是小說裏的心不在焉的教授——穿著不同顏色的褲子,不大確定他所處的是何年何日何地?我親愛的年輕人,科學的工作需要高度精確性:數量、時間、計算,絲毫差不得,我向你保證我不可能記惜,我在就快七點時讓你弟弟上車,然後七點半過後又五分鍾讓他在幹口下車。”


    “你的表時間可能不對。或是你依據的是你車子裏的時鍾。”


    “我的手錶和車子裏的時鍾完全是同步的。”


    “傑克可能設法騙過了你。他很會耍花樣。”


    “沒有花樣。為什麽你這麽急著要證明我錯了?”卡爾格瑞有點激動地繼續說:


    “我料想要讓當局相信他們判錯了一個人的罪可能不容易。沒料到要讓他的家人相信竟然會這麽難!”


    “這麽說你已經發現有點難以讓我們信服了?”


    “反應似乎有點——不尋常。”


    麥克緊盯著他看。


    “他們不想相信你?”


    “看來——好像差不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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