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格瑞被克斯蒂的蘇格蘭名字困惑住。她的英語好極了,但是微微帶點外國腔調。


    她責怪地對他開口。


    “你不該來這裏說這種話——擾亂人家的心情。他們已經受過了苦難。現在你又用你說的那些話來擾亂他們。過去發生的事是上帝的旨意。”


    他對她一番話說來洋洋自得、能言善道感到厭惡。他想,可能她是那些對災難求之不得的恐怖分子之一。看著好了,由不得她撒野。


    他迅速、冷淡地開口。


    “那天傍晚差五分鍾七點,我在從‘紅明’通往‘幹口’的幹道上讓一個年輕人搭便車。我載他到幹口去。我們交談,他是一個討人喜歡、可愛動人的年輕人,我想。”


    “傑克很有魅力,”關妲說。“每個人都發現他迷人。是他的脾氣害了他。而且他為人不正,當然,”她若有所思地接著又說。“不過這要一段時間才發現得到。”


    林斯楚小姐轉向她。


    “他人已經死了,你不應該這樣說。”


    裏奧·阿吉爾以微微刻薄的語氣說:


    “請繼續,卡爾格瑞博士。為什麽你當時不出麵?”


    “對。”海斯特顯得喘不過氣。“為什麽你躲得遠遠的避不出麵?報紙上有請求啟事——gg。你怎麽可以那麽自私,那麽壞——”


    “海斯特——海斯特——”她父親止住她。“卡爾格瑞博士還沒把話說完。”


    卡爾格瑞直接向海斯特發言。


    “我對你的感受太清楚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感受——會一直有什麽樣的感受……”


    他集中精神繼續說:


    “繼續我的故事:那天傍晚路上車子很多。直到七點半過後,我才把那我不知道名姓的年輕人送到幹口讓他下車。這一點,據我了解,完全洗清了他的罪嫌,因為警方十分肯定罪案是發生在七點到七點半之間。”


    “是的,”海斯特說。“可是你——”


    “請耐心一點。為了讓你了解。我必須再提一點往事。我在幹口一位朋友的公寓裏住了一兩天。這位朋友是個航海員,當時出海去了。他把他停放在私人車庫裏的車子也借給了我。


    在十一月九日那天,我得回倫敦去。我決定搭晚班火車回去,利用當天下午的時間去見一位我家非常喜愛的老奶媽,她住在幹口西方約四十英裏路波加瑟的一幢小屋子裏。


    盡管非常老了而且心思不集中,她還是認出我來了,非常高興見到我,而且十分興奮因為她看到報紙上報導我將到南極去。我隻在她那裏待了一陣子,以免累到她,離開時決定不直接循原路由沿海公路回幹口,而是北上到紅明去見老坎農·皮斯馬許,他的書房裏有一些非常稀有的書籍,包括一本早年有關航海的論著,其中有一章我急於複印一份。


    這位老先生拒絕裝設電話,他認為那是魔鬼的裝置,對收音機、電視、電影器材和噴射機的看法也一樣,所以我得碰碰運氣到他家去找他。我運氣不佳。他家大門深鎖顯然他出外不在。我在大教堂待了一段時間,然後由幹道回幹口,如此完成了三角形行程路線的最後一邊。我保留了寬裕的時間好回公寓去拿行李,把車子鎖回車庫裏,然後搭上火車。


    “途中,如同我已經告訴過你們的,我讓一個不知名的人搭便車,在城裏讓他下車之後,我繼續我的計劃。到達火車站之後,我還有空餘的時間,走出車站到大街上去買些香菸。當我過馬路時,一部貨車從轉角處快速駛過來把我撞倒。


    “根據路人的說法,我站了起來,顯然毫髮無損而且表現得完全正常。我說我完全沒事,我得趕火車,就匆匆忙忙的回車站去。火車抵達派丁頓時我不醒人事被一部救護車送進醫院去,檢查結果是腦震盪——顯然事後才發生並非什麽不尋常的事。


    “當我清醒過來時,那是幾天以後的事,那件意外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怎麽到倫敦的。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動身到波加瑟去拜訪我的老奶媽。然後,就完全一片空白。醫生一再要我放心,說這種現象是完全正常的事。看來好像沒理由相信我記憶中喪失的那幾個鍾頭生命有任何重要性。我自己或是任何其他人都完全不知道,我那天傍晚開車經過紅明通往幹口的幹道上的事。


    “當時距離我得動身離開英格蘭的時間已經少之又少。我被留在醫院裏,保持完全平靜,不能看報紙。出院時,我直接開車到機場飛到澳大利亞加入探險隊。曾經有過懷疑究竟我適不適合去,但是我把這個懷疑駁斥掉。我當時心情太焦急了而且又太忙於準備工作,根本沒心思去注意謀殺案的報導,而且不管怎麽說,在人犯逮捕之後,熱潮已經消退,而案子上了法庭審理,案情全盤報導時,我已經出發前往南極了。”


    他停頓下來。他們都全神貫注地傾聽著。


    “大約一個月前,就在我回英格蘭後,我才發現。我要一些舊報紙來包標本。我的女房東從她的鍋爐室裏抱出一大堆舊報紙給我。我把一張;日報紙攤開在桌上,看到上麵有張年輕人的照片、臉孔讓我覺得非常熟悉。我盡力回想我在什麽地方見過他還有他是誰。我想不起來,但是,非常奇怪,我記得跟他談過話——話題跟鰻魚有關。他聽我談及鰻魚一生的冒險故事聽得入迷。然而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看著那篇報導,看到這位年輕人是叫做傑克·阿吉爾,被控謀殺,看到他告訴警方他搭過開著一部黑色大轎車的男人便車。


    “當時,突然之間,我失去的那一小段生命記憶恢復了。


    我讓這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搭過便車,載他到幹口,讓他下車,回到公寓去——步行過馬路去買香菸。我對那部貨車的記憶隻是當它撞上我時的驚鴻一瞥——然後什麽都不記得了,直到醫院。我仍然對到火車站去搭車到倫敦的事毫無記憶。我一再看著那段報導。審判是一年多前的事,這個案子幾乎已經被人淡忘了。‘一個年輕人幹掉了他母親,’我的女房東模模糊糊記得。‘不知道後來怎麽啦——想是他們把他吊死了。’


    我看過了那段時期的報紙檔案,然後到馬歇爾法律事務公司去,他們是被告的辯護律師。


    我知道我太遲了,來不及挽救這不幸的孩子。他因肺炎死於監獄。雖然他生前公理不得伸張,至少能在對他的記憶中還他公道。我跟馬歇爾先生去找警方。這個案子正由檢察官承辦中。馬歇爾很有把握他會向內政部長報告。


    “當然,你們會收到他一份完整的報告。他的拖延隻是因為我急於成為第一個讓你們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我覺得我在道義上有義務通過這次痛苦的考驗。我相信,你們知道我會永遠深深感到愧疚。如果我當時過馬路時多加小心——”他中斷下來。“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感受絕不可能好——雖然,就法律上來說,我是無可怪罪的——你們,你們所有的人,一定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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