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川君忍不住搭腔。


    那男子依舊望著喬君在指揮另一輛轎車,讚不絕口。


    “瞧,像剛才那樣,車輛又擠在一塊了,信號燈根本不起作用,也沒有疏導交通的警察。交通警察如果粗暴地疏導,相反,會引起混亂,不堪收拾。所以,警方把夜交通的疏導工作委託給喬君。那麽,交通警察與喬君在疏導方法上有什麽不同呢?說到底是對待駕駛員的態度。警察是使用手中的權力指揮車輛,而喬君是鞠躬致禮請求配合。在工作方法上,我們不知道喬君這樣的方法是否受駕駛員歡迎,但客觀上得到積極的效果。也許在駕駛員看來,因為是喬君說的,難以拒絕。喬君幹這個行當已經有十年了,與夜裏駕車來銀座這裏的駕駛員之間非常熟悉,知名度很高。”


    “十年?”


    井川君忍不住搭腔。


    但盡管嘴巴開了口,可兩隻眼睛仍然緊盯著對麵那幢大樓裏出來的每一個女人。對他來說,尋找和子小姐的重要性遠遠超過討論喬君。


    “據說他曾是某政治家的專職駕駛員,那政治家不幸去世後便來到這家賓館當駕駛員。聽說他是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始這份工作的,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但仔細想一想,這樣的工作的確是一份美差。想出這樣一個工作,應該說是一個好辦法。但這不是他主動要求的,好像是‘普拉塞俱樂部’、‘中庭俱樂部’和‘牡安夜總會’與他簽訂了這樣的合同。此外,客人送給他的小費都歸他所有。喬君嘴巴很甜,客人和媽媽桑都很喜歡他。”


    就在這當兒,紅色轎車出現了。在喬君的引導下,那輛車戛然停在對麵大樓前的路邊。井川君全身搖晃了一下,胸口像被電流猛擊了一下。他踮起腳來仔細眺望,隻見坐進車裏的四個人全是男的。在路燈下送客的許多服務小姐中間,根本沒有和子小姐的影子。也許不是和子小姐的那輛?


    “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好像還沒有出來。”


    那男人這麽一說,井川君吃了一驚。


    “眼看就要到淩晨一點了,應該是她出來的時候了!”


    井川君這才轉過臉來,仔細地打量這個佇立在旁邊的奇怪男子。奇怪!自己的心事,他似乎了如指掌。


    那對眼睛的特徵被墨鏡的鏡片擋在背後,井川君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神。但那胖乎乎的臉龐和那張不大的嘴卻一覽無餘,頸上還繫著一條領帶。


    男子從褲袋裏伸出手來。


    “我呀,兩小時前在牡安夜總會裏!”


    男子的手指fèng裏夾著被井川君扔掉的信封。


    “這,是我拾起來的喲!在牡安夜總會的門口。”


    跟蹤井川


    “這大概是你的吧?”


    這男人把手上拿著的信封遞到井川君的麵前。


    井川君一聲不吭。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也在牡安夜總會裏,您喝酒的情景和走出夜總會的神情都被我看在眼裏。我也馬上跟在您後麵走了出去,就在我正要跨出門口的時候,猛然發現我的腳邊有一個信封,我馬上意識到它一定是您的。因為,我親眼看到是一個服務小姐把這信封交給您的。”


    井川君把信封塞入褲袋,用手指在褲袋裏撥動著信封。


    不應該扔在那個地方!應該把它帶到外麵,撕毀後扔在路邊的垃圾箱裏。當時沒有那樣做,是因為心裏還裝著和子。扔在店門口,和子小姐送客出門的時候也許能看到它,或者服務小姐把它拾起交給和子小姐。井川君是想採用這樣的方法,把和子小姐送來的信封再次送還,以表達自己的堅定意誌。信封裏裝的火柴盒和高速公路通行券都寫有暗號,是兩人在七年前共同製定、象徵曾經相互愛過的記號。


    倒黴的是,信封卻被這個不明身份的傢夥拾起來了。這傢夥親眼目睹是自己丟的,誤認為是失物,現在要歸還給失主。


    井川君斜瞟他一眼。那傢夥的臉,墨鏡背後的那兩條銳利的眼光,也與自己一樣正眺望著對麵的那幢大樓。


    “牡安夜總會的媽媽桑還沒有出來呀!今天怎麽會這麽遲啊!”


    他藉助路燈的燈光,看了一下手錶。


    “這幢大樓名叫多多努夜總會沙龍大廈。大廈業主非常喜歡畫,所以起了這麽一個怪名,所謂‘夜總會大廈’,十年前就有了。店與店之間的劃分十分合理,牡安夜總會的麵積是兩個店鋪的大小,比較寬敞。前身是‘博財先夜總會’,由於經營不善而關閉。五年前,山口和子把店鋪和裏麵的所有設備統統買下,改裝後把原先的店名改成‘牡安夜總會’。”


    這男人的嘴裏第一次說出山口和子的名字,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聽來可信。


    話說五年前,實際上是自己去大阪的兩年以後,和子小姐那時候已經是高柳秀夫的占有物。假設是那個時候買下那家店開設牡安夜總會的話,和子小姐與高柳君之間的關係必須是那以前就開始了。不然的話,高柳君也拿不出那麽多的錢。


    如果推斷正確,高柳君應該在五年前就爬上了總經理寶座,不是總經理不可能有那麽多的錢!當然,總經理江藤當時已經退居到董事長的位置。


    七年前,井川君與江藤總經理發生爭吵,不歡而散,於是,離開東洋商社到大阪自謀生路。打那以後,公司裏的情況全然不知,也不想知道。一提起東洋商社,心裏便會升起無名火,覺得厭惡。在大阪開設自己的公司,拚命工作希望貿易能納入正常軌道,另一方麵也想藉此忘掉東洋商社的一切。自己創辦的是小企業,與大企業無任何業務關係,甚至連《經濟新聞報》也沒有訂閱過。但在這默默無聞的七年裏,卻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假如高柳君那個時候就當上總經理,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江藤先生就任董事長,讓心腹高柳君當傀儡總經理,仍然按照江藤先生的意願經營和運作公司的行政機製。就江藤達次的年齡來說,今年也才剛滿六十四歲。


    井川君想忘掉這些事情,但事實上無法從記憶中抹去。那七年前所發生的一切又歷歷在目,浮現在他的眼前。可這七年的空白猶如沙包,一觸及便會頃刻瓦解。如今的他,根本無心了解東洋商社的現狀。


    對麵那模模糊糊的髙樓大廈,其樓名也是剛才聽來的,叫多多努夜總會沙龍大廈。突然,大樓裏通往門口的走廊上燈火通明,仿若白晝,那裏開始出現男男女女的人群,朝大門口走來。喬君依然忙忙碌碌,像蝴蝶在車群裏飛來舞去,一會兒吹哨,一會兒揮手示意。少頃,一輛紅色轎車在他的引導下安全駛出重圍,駛向目的地。但是,雖說喬君讓那輛紅色轎車停在大廈門前,那車裏還是不見和子小姐的蹤影。


    “好遲啊!”


    那男人又說起了和子小姐。


    井川君聽了這話感覺,簡直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這男人究竟為什麽要在這裏等和子小姐呢?他剛才說兩小時前也在牡安夜總會裏,按理說能碰上山口和子。可偏偏要走出夜總會在這裏等她,真是不可思議!大概迷上了山口和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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