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側的空氣又是一陣動盪,接著平靜了下來。空氣凝固得似乎一擊即破。使人感覺到,在這靜寂之後潛伏著兇猛的野獸,似乎隨時都可能張著大口撲將過來。


    在這種氣氛的壓迫下,豐住膽怯了,內心發起抖來。他無法忍耐,剛要轉身走掉,背後有人喊“等等”。聲音沉甸甸的,令人不寒而慄。這聲音好似一條甩出的繩套,套住了想要溜掉的豐住,恐怖感在擴大,懾於威力,豐住沒有勇氣跑掉。


    黑暗中,有個聲音朝背對著大門站著的豐住命令道:“你的話很有意思。到裏麵來。”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粘著力。伴隨著折頁的碾軋聲,門開了,暗淡的燈火流到門廊的地麵上。豐住戰戰兢兢地回過身來,發現逆光之中站立著3個人。


    “進來。”有聲音催促道。


    豐住象被吞進虎口一樣走進屋裏,裏麵充滿著朽木和發黴的氣味。


    一個脊背有些弓曲的管理人一樣的老人走在前麵,進了大廳,後麵有兩個人跟著,封住了豐住的退路。由於是背對著光轉到身後的,沒看清他們的麵孔。


    既然到了這裏,豐住也做好了精神準備,這正中他的下懷。雖然還不知道海部隆造是否真的在這兒,但既然對方已經上了豐住拋出的鉤,至少說明對方對此是感興趣的。


    在大廳裏,豐住終於與說話的那個人打了個照麵。這是一個50多歲的男人,胸肌很壯,在管理人之後問“你是什麽人”的青年男子佇立在陰影中。


    “我是周刊世論的豐住。”他重新自我介紹道,同時遞過去一張名片。


    “我叫鈴木。”對方手中擺弄著豐住的名片回答說,眼睛很柔和,但目光銳利。這眼睛是笑裏藏刀的,豐住想。


    鈴木這個常見的姓大概隻是作為“記號”虛報的吧。說不定這個男人是海部的親信野野宮成男。豐住由於工作在幾乎與政治題材無關的單位,沒見過野野宮。如果鈴木就是野野宮,那麽他可能已有不怕被豐住識破的精神準備。同時,也可能想自始至終自稱鈴木。


    “你有什麽事呀?”鈴木把豐住的名片放在茶桌上,直盯著豐住問。


    “剛才已經說過,想見一見海部先生隆造先生……”


    “海部不在這裏。你是不是搞錯了。”


    “不,已通過可靠的途徑查明了。剛才你不是說我的話很有意思嗎?”


    “不,那與海部先生的下落沒關係。隻是我個人對及川真樹這個女人的死感興趣。”


    “這可以理解為你與及川真樹或海部隆造氏有什麽關係吧?”


    “這一點任你想像好啦。可是,你是怎麽知道及川真樹的屍體上粘附著鳥取沙丘的沙子和植物花粉的?”鈴木的興趣似乎隻在這上麵。


    “見到海部隆造氏之後再說。”


    “你真是個胡攪蠻纏的人。海部先生不在這兒。”


    “那麽在哪兒?”


    “這我怎麽知道。”


    “不,你知道。”豐住盡力抵抗著來自對方的壓力,又進攻了一步。瞬間,對方的眼睛好象燃起了烈火,噴射出的殺氣使豐住無法抵擋,他低下了頭,縱深敵腹的豐住屈服了。


    可是,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時,鈴木又恢復了原來柔和的眼神。


    “真沒辦法,硬讓我說不知道的事不是強人所難嗎。我與海部先生多少有些關係,這是事實。可實際上我也在尋我他的下落呢。”


    “那麽請問,你為什麽對及川真樹屍體上的粘附的沙子和花粉感興趣呢?”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了,這次豐住沒有躲避。目光經過瞬間的交鋒後,鈴木破顏一笑:


    “哈哈,看來隱瞞你也會知道的,我是野野宮。及川真樹的丈夫是我開車撞死的,是他自己不注意造成的,可我是肇事人,事後想起來很不是滋味兒,隻是因此對及川真樹的死很關心,更何況還有他殺的可疑呢。”


    他承認了自己是野野宮,就等於供出了海部在這裏。自海部下落不明以來,野野宮也幾乎沒回自己的家。


    “您到底是野野宮先生啊,雖然是初次見麵,我想可能是您。”


    “由於海部先生出去旅行沒留下聯繫地址,我就成了新聞界主攻的對象了。因此找這個地方先暫避一時。”


    野野宮捷足先登,暗示自己在這兒不等於海部也在這兒。


    “這麽說,隻是您自己在這啦?”


    “是的。”


    “公開您在這兒的消息可以嗎?”


    “那是沒辦法的事。這兒確是個理想的隱遁場所,可看來得另找一處了。”


    “如果能讓我見海部氏,我就不公布。”


    “既然被你發現了,公布不公布都一樣,反正已經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了。不過,剛才說的沙子和花粉,你是怎麽知道的,能告訴我嗎?”


    豐住覺察到,無論如何努力,野野宮也不會讓自己見海部。時間也所剩不多了,一旦過一個小時,木崎一定會報警。


    “我和真樹是私人關係,當地的警察叫我去認屍,在那兒聽警察說的。”


    “那及川真樹是在鳥取沙丘被害後,屍體被運到島根縣從斷崖扔下去的呢,還是被害前曾在鳥取沙丘呆過呢?”


    “好象是後者。即及川真樹是活著被從斷崖上推下去的。”豐住認真地觀察著對方的眼神說。野野宮十分平靜。不過,他不是會從表情上露出馬腳的人,


    “哦。你剛才說倉橋總理是鳥取出身,這與事件有什麽關係嗎?”


    “總理與海部隆造氏的關係不是很密切嗎。據市井傳聞,總理與海部氏的居室之間有一條鮮為人知的秘密熱線連接著。”


    “純粹是謊言。謠言創造出荒唐滑稽的傳說和神話。不過,即使總理和海部先生是要好的朋友,與這個事件也沒什麽關係吧?”


    “既然沒有關係,您為什麽對我的話感興趣,而把我叫住呢?”


    “已經說過幾次了,這隻是個人對及川真樹的關心。”


    “可是,您是在我說出總理的出生地時叫住我的。”


    “那隻不過是巧合。還是當做完全沒有關係的離奇之談引起的好奇心吧。”


    “我不認為沒有關係。”


    “這是什麽意思?”


    “海部氏乘坐的、您開的車撞死了及川真樹的丈夫,3年後,及川真樹帶著鳥取沙丘的沙子和花粉被推入海中。碰巧,與海部氏有密切關係的倉橋總理又出身於鳥取沙丘附近。”


    “你的懷疑太沒道理了吧?”


    野野宮的語言變得粗魯了,表情也陰險起來,這時不光是眼睛,從他的全身都噴射出了兇惡的氣息,這氣息可以說就是殺氣,豐住注意到佇立在一旁的青年人在徐徐逼近。


    恐怖感由豐住的腳下升起。他想大叫一聲奪門而出,但他沒這麽做,這不是因為沒有勇氣,而是因為害怕突然離席會破壞在緊張中好容易保持的平衡,恐怖感反而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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