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德維!”桑姆說,走上階梯。


    德維抬起頭,斜視著,然後遲疑地微笑著。他剩下的牙齒都集中在前麵。微笑時露出了全部的五顆牙。


    “皮布雷斯先生?”


    “是的,”他說。“你好嗎?德維?”


    “哦,很不錯,我想。很不錯。”他看看四周。“喂,你們兩個!跟皮布雷斯先生問好!他是一位律師!”


    舌尖凸出來的那一位抬起頭,微微點頭,又繼續忙著他的海報。一長串鼻涕懸在他的左鼻孔地方。


    “事實上,”桑姆說,“我是做房地產的,德維。房地產以及保——”


    “你有‘小吉姆’給我吃嗎?”手在顫抖的那一位突然問。他完全沒有抬起頭,但是皺眉專心的程度增加了。桑姆從所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他的海報;海報上滿是長條的橘色扭曲線條,微微像是文字。”


    “什麽?”桑姆問。


    “他是路克,”德維低聲說。“他今天情況不是很好,皮布雷斯先生。”


    “有‘小吉姆’給我吃,有‘小吉姆’給我吃,有‘小吉姆’給我吃嗎?”路克單調地重複著說,沒有抬起頭。


    “啊,抱歉——”桑姆開始說。


    “他沒有‘小吉姆’!”“骯髒的德維”叫著。“閉嘴,畫你的海報,路克!莎蕾六點鍾要!她要隆重表現!”


    “我要得到一隻幹它的‘小吉姆’,”路克以低沉而強烈的聲音說。“要是得不到,我想我要吃鼠屎。”


    “不要管他,皮布雷斯先生,”德維說。“什麽事?”


    “嗯,我隻是在想,不知你上星期收報紙時是否發現兩本書。我把它們放錯地方了;我以為檢查過了。它們是圖書館的書,過期了。”


    “你有一個銀幣嗎?”舌尖凸出來的那一位突然問。“那個詞怎麽講?雷鳥!”


    桑姆機械地把手插進口袋。德維伸手去碰觸他的手腕,幾乎表示很抱歉的樣子。


    “不要給他錢,皮布雷斯先生,”他說。“他叫盧多夫。他不需要‘雷鳥’。他和‘鳥’不再搭配。他隻是需要一個夜晚的睡眠。”


    “抱歉,”桑姆說。“我缺錢,盧多夫。”


    “是啊,你以及其他每個人都缺錢,”盧多夫說。當他回去畫海報時,他喃喃說:“價值是多少?五角的兩倍。”


    “我沒有看到什麽書,”“骯髒的德維”說。“抱歉。我隻是收了報紙,像平常一樣。華太太在那兒,她可以告訴你。我沒有做錯什麽事。”但是,他那隻分泌著粘液而又顯得不快樂的眼睛好像在說:他並沒預期桑姆會相信。“骯髒的德維·鄧肯,不像瑪麗,在他所生活的世界之中,壞運並不隱藏在路上或角落中;他的世界環繞著他。他表現出自己所能維持的一點點尊嚴生活在他的世界之中。


    “我相信你。”桑姆一隻手放在德維的肩上。


    “我隻是把你那盒報紙倒進我的一個袋子中,就像經常做的一樣。”德維說。


    “要是我有一千隻‘小吉姆’,我要全都吃掉,”路克突然說。“我要把那些傻東西全部吞下去!那是吃的東西!那是吃的東西!那是好吃的東西!”


    “我相信你。”桑姆又說一次,拍拍德維瘦得可怕的肩膀。他在心中想著:要是德維身上有跳蚤,上帝保佑他。緊跟著這種不仁慈思緒而來的是另一種思緒。他不知道:其他的“扶輪社”會員,也就是一個星期以前讓他在他們之中表現得很成功的那些健壯的傢夥,最近是否曾經到城鎮的這個邊緣來。他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角落街”。他不知道那個詩人史賓塞·邁可·佛利是否想到這些人,諸如路克、盧多夫,以及“骯髒的德維”;當他寫道:在這個世界中,重要的是人的接觸——你的手和我的手接觸——他是否想到這些人。桑姆突然感到一陣羞慚,因為他回想起自己的那篇演講,裏麵充滿了天真的熱情擁護和贊同,擁護和贊同小城鎮生活的單純愉悅。


    “那很好,”德維說。“那麽好,我下個月可以再去嗎?”


    “當然可以。你把報紙拿到‘再生中心’,是嗎?”


    “嗯,嗯。”“骯髒的德維”用一根指頭指著,指頭的末端是片黃色的破指甲。“就在那兒。但他們關起來了。”


    桑姆點頭。“你在做什麽?”他問。


    “啊,隻是消磨時間。”德維說。他把海報轉過來,讓桑姆看得見。


    海報上畫著一個微笑的女人拿著一大盤炸雞;桑姆的第一個強烈的感覺是:畫得很好——真的畫得很好。無論“骯髒的德維”是一不是酒鬼,他是擁有一種自然的觸覺。畫的上方整齊地寫著以下的文字:


    第一美以美教堂雞餐


    招待“角落街”避難所無家者


    四月十五日星期日


    六點到八點


    歡迎個別或闔家光臨


    “是在‘戒酒俱樂部’聚會之前,”德維說,“但是你不能把‘戒酒俱樂部’寫在上麵。因為那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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