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寫了一篇演講稿,今天早晨讀給記錄我的口述以及為我打信件的那個年輕女人聽——”


    “一定是娜奧米·希金斯。”


    “娜奧米是這兒的常客。她借很多羅曼史小說——珍妮佛·布雷克、羅絲瑪麗·羅傑斯、保羅·謝爾頓,諸如此類的作家。”她降低聲音說,“她說是借給她母親看的,但事實上我認為她自己在看。”


    她笑著。娜奧米確實有耽於讀羅曼史的夢幻眼睛。


    “總而言之,我知道她是大城市中所謂的臨時雇員。我認為在接合市這兒,她就是整個秘書的聯營:你所指的年輕女人就是她,這似乎是很合理的。”


    “是的。她喜歡我的演講詞——她是這麽說——但她認為有點枯燥。她建議——”


    “一定是《演講者的好伴侶》!”


    “嗯,她記不起確實的書名,但是你所說的這本書確實聽起來很正確。”他停下來,然後有點焦慮地問:“裏麵有笑話嗎?”


    “隻有三百頁,”她說。她伸出右手——跟左手一樣沒有戒指——扯著他的袖子。“這邊來。”她拉著他的袖子,引導他走向門口。“桑姆,我要解決你所有的問題。我隻希望你下次不是為了臨時危急的事情才到我們圖書館。我們的圖書館很小,但很不錯。總而言之,我是這樣認為,雖然我當然是有偏見。”


    他們經過門口,進入圖書館的大房間,那些像是皺著眉頭的陰影。羅爾茲女士在門旁輕彈了三個開關,垂掛著的球形燈亮了起來,投下柔和的黃色亮光,相當增加了房間溫暖和愉快的氣息。


    “天氣陰暗時,這兒很陰鬱,”她以一種親密的聲音說,好像在暗示“我們現在是在真正的圖書館之中了。”她仍然用力拉扯著桑姆的袖子。“但是當然你知道,鎮民代表會抱怨像這樣一個地方卻用那麽多電……或者也許你並不知道,但是你一定能夠猜到。”


    “我能夠。”桑姆表示同意,也降低聲音,幾乎是在低語。


    “但比起冬天使用暖氣的費用,這隻算是小意思。”她的眼睛滴溜溜轉。“汽油是那麽貴。都是那些阿拉伯人的錯……現在,看看他們在幹什麽——雇用宗教狂的殺手要去殺作家。”


    “確實似乎有點粗魯。”桑姆說,不知什麽理由,他又在想著那張畫著高高的男人的海報——那顆奇怪的星星別在他的身份證明單上,他的陰影很不祥地籠罩在孩童上仰的臉上。像一種汙垢一樣籠罩在他們的臉上。


    “當然,我一直在‘兒童圖書室’中忙著,我一旦置身其中,就忘記了時間。”


    “那是一個有趣的地方。”桑姆說。他想要繼續說下去,問她有關海報的事,但是羅爾茲女士卻先發製人。桑姆非常清楚:是誰在一個本來很平常的日子裏主導這次特殊的順道走訪。


    “確實是!現在,你隻要給我一分鍾。”她兩手向上伸,放在他肩膀上——她還要踮起腳尖呢——而有一會的時間,桑姆有一種荒謬的想法,以為她要吻他。其實,她隻是壓下他的身體,要他坐在一張沿著借期七天的書架的遠端而延伸的長椅上。“桑姆,我確實知道要在那兒找到你所需要的書。我甚至不必查卡目錄。”


    “我自己可以找——”


    “我知道,”她說,“但是那些書在‘特別參考書’部分,隻要可能的話,我都不喜歡人們進去那兒。我對於這一點是很專橫的,但我總是知道到哪兒去找到我需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你回到那兒吧。人們都很髒亂,他們很不注重秩序,你知道。孩童最糟,但是,如果你放縱大人的話,他們也會胡來亂來。你一點也不要擔心。我馬上回來。”


    桑姆不想再提出異議,但是,縱使他想這樣做,也不會有時間的。她已經不見了。他坐在長椅上,再度感覺自己像是四年級小學生……這次這位四年級小學生是因為做錯了事,是因為胡來亂來,所以不能下課時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


    他能夠聽到羅爾茲女士在出納台後麵的房間走來走去;他環顧四周,露出沉思的神色。除了書之外,看不到什麽——甚至沒有一位退休的老人在看報紙或翻閱雜誌。情況似乎很奇異。他當然並不預期一間像這樣的小城鎮圖書館會在一個周五的下午“生意興隆”,但是,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怎麽回事?


    “嗯,是有培克漢先生這個人,”他想著,“但他看完報紙回家了。星期五報紙薄得不像樣,你知道。要清理的東西也很薄,”然後他體認到,他隻是聽羅爾茲女士說,一個叫培克漢先生的人曾經在這兒。


    “確實如此——但她為何要說謊?”


    他不知道,並且很不相信她說了謊,但是他竟然懷疑一個自己剛遇到而臉孔可愛的女人是否誠實,這個事實凸顯了這次見麵的那個令人困惑的重要事實:他不喜歡她。無論臉孔是否可愛,他一點也不喜歡她。


    是那些海報。隻要任何人在一個孩童的房間裏貼上那樣的海報,你應當會喜歡他。但這件事不要緊,因為這隻是一次順道走訪而言。拿了書,然後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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