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在騙人,弦歌的臉還是有點紅。不要被他魅惑,不要被他引誘,弦歌定下心神,正聲道,“不管你要幹什麽,在這裏都給我老實點,這可不是你淩七皇子的地盤,由不得你做主!”


    淩悠揚笑吟吟地望著她,忽然非常合作地坐起身子,不再壓她身上,“如果真擔心我做什麽,你可以在旁監視著,如果你一直陪在我身邊,那我求之不得,非常樂意。”


    弦歌狐疑地望著他,他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淩悠揚突然間湊近腦袋,咬著她的耳朵,“正式到京都來拜訪的人馬還要過個幾天才能到達,在他們到達的這段時間裏,我可以扮演你的貼身小廝。”迎上弦歌的眼,淩悠揚勾起嘴角,“小廝,很誘人吧?我給你機會報仇,當初我怎麽對你的,你也可以同等對待。”


    弦歌被他搞得心頭大亂,直直地盯住他,一言不發。


    淩悠揚心情很好,從床上下去,“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幫我拿套小廝的衣服來。”他轉過身,高貴優雅地微微作揖,笑容勾起的弧度清雅如蘭糙,“城主,您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弦歌蹙眉,“淩悠揚,你沒有身為皇子的驕傲嗎?”


    “雲想衣裳花想容,為伊消得人憔悴,俯首甘為美人卒。”


    弦歌冷眼望著他,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有一天死在女人手上?”


    淩悠揚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眼睛勾魂,“你希望我死在你手下?”


    懶得和他糾纏,弦歌抽回自己的手,“隨你的便,平時戴個帽子,盡量把自己遮得嚴實點,別給我惹麻煩,你說的事情我會派人去調查,在符府的這幾天給我老實點。”如果把這傢夥放出去恐怕情況會更糟,還不如放在身邊親自監視,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麽,問他也不會得出想要的答案,放身邊的話他真做出什麽小動作也能及時處理。


    淩悠揚接過弦歌拿來的衣服,在她的房間裏大大方方地脫掉衣服,動作幹脆不扭捏。漂亮精緻的身體,瘦削卻不失肌肉,並不像平時看上去那樣單薄。他身上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讓旁人的視線不知不覺就會聚集。


    弦歌尷尬地撇開腦袋,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正在心跳加速緊張萬分時,一道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淩悠揚悄無聲息的靠近,“我好象不會穿這種衣服,幫一下。”


    弦歌的臉頓時通紅,轉過眼看見他身上搭拉的那件小廝衣服,“如果不會穿,那你就一直裸著身子待在這裏,我為什麽要幫?”


    淩悠揚揚眉,點頭,“也是,沒有主人幫下人的規矩。”他舉起那件衣服琢磨了半晌,第二次穿的時候居然成功了。淩悠揚整理了一下衣冠,戴好帽子,笑道,“那我們接下來就去趟天牢吧。”


    天牢?弦歌戒備起來,“幹什麽?”


    “我想見陸務惜一麵,有些話想說。”淩悠揚笑眯眯,“你若帶我去那自然最好,但也不是說我一個人就去不了,而且,你不想聽聽我和他說些什麽嗎?”


    威脅加誘惑,弦歌咬唇,丫的,為什麽每次遇到這男人她都節節敗退?“我帶你去。”


    天牢關押的都是罪行最為嚴重的犯人,為數不少是惠臨帝直接下旨抓獲的。


    在弦歌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後,獄卒們並未對她進行阻攔。兩人很順利地通過檢查,撲麵而來的是那種不會令人愉快的汙穢氣息,黑暗而骯髒。


    弦歌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靜一些,其實,她本來沒想過到這地方來見陸務惜,她本來隻打算在最後的刑場上時遠遠看他一眼,看到他死了,那也就結束了。然後,她說不定就能忘記自己的身世,回到歧陽城繼續做自己的城主。


    黑漆漆的鐵柵欄,陸務惜坐在裏麵,氣勢一如當初在朝堂上的感覺,除了身上有些髒,精神倒還不錯。他遠遠的就看見弦歌走過來,目光寒冷如冰,眼神鄙視,“孽種!”


    弦歌腳步一頓,目光比他更冷,絲毫不帶感情,“你倒比我想像中更有精神。”


    “哼,”陸務惜冷笑,“你到這兒來幹什麽?看看我現在落魄的樣子,然後心裏暗自痛快?現在透過這些鐵欄看你,就好象我在外麵監視著被關押的你。不過,看到你的樣子就噁心,快滾吧。”


    “彼此彼此。”弦歌後退一步,她眯起眼,“要找你的人不是我。”


    淩悠揚稍稍拉高了自己的帽子,他向前走了幾步,望著陸務惜勾唇一笑,“陸丞相,別來無恙?”


    陸務惜的目光在他臉上細細打量,氣質淡定,爾後恍然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七皇子殿下。嗬嗬,我從被關進來的那天就在想,事情到底錯在哪裏?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現在想來,那幕後黑手就是你淩悠揚啊,跟我溝通的那個官員應該是你派的吧?唉,周詳完美的計劃,你在這計劃裏要對付的人應該不是我吧?”


    他早就覺得事情有問題,但在和那官員聯繫的時候又找不出任何破綻。他想不出極東國中有誰跟自己有仇。如今回頭想想,他應該隻是淩悠揚整盤棋局中一顆不起眼的小棋子罷了。陸務惜頓了頓,他不住點頭,半分誇獎半分嘲諷,“七皇子好手腕,後生可畏啊。”


    “過獎。”淩悠揚淡淡一笑。


    弦歌靜靜地站在旁邊,將二人的對話都聽進耳中,心中暗自分析思考。淩悠揚這次會來京都果然是有目的的,冷立是其一,陸務惜是其二,或許還有其三其四的原因……他刻意比大部隊先行一步,溜進符家找自己,滿嘴謊言地騙來騙去,虧自己還心動了那麽一瞬間,簡直就是瞎了眼!


    弦歌自我鄙視了一番,然後又深刻檢討了自己錯誤的想法和行為。這樣看來,她應該也是淩悠揚棋盤中的一分子,隻是不知道占據著什麽樣的地位。拿這次來說,她明明知道淩悠揚來天牢找陸務惜是有其目的的,但還是心甘情願地跳下這個陷阱。


    陸務惜銳利的目光盯在淩悠揚身上許久,片刻後,他輕輕地笑了,“老夫就在想,當年名聞天下的神童怎麽會變成一個好色之徒,嗬嗬,看來那不過是一層假相罷了。”


    “愛美之心,人間有之。”淩悠揚坦蕩道,“我的確喜歡美人。”


    “哈哈。”陸務惜仰天大笑,他很久沒遇到這麽有趣的事了。“淩悠揚,在你的計劃中是需要老夫喪命的吧?那麽,麵對一個死人時你無須遮掩,老夫活了一把年紀,該看的都看過了,對自己的眼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你想要的是什麽我可是清楚的很。”


    淩悠揚笑道,“陸丞相,這你就有所誤解了,我沒想要什麽,強扭的瓜不甜。不過,本來就該是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讓給別人。”


    “哼。”陸務惜不屑的冷哼,對他的說話是半點都不信。小子,你這話拿去騙騙那些糊塗蟲還行?騙我?道行還不夠!老夫承認你很有才華很有能力,但是,裝傻過頭就不好了。陸務惜眯起眼,神情中添上一份算計,“那麽,你今天屈尊紆貴地跑到這髒兮兮的牢房裏找老夫是為了什麽事?”


    麵對他的明知故問,淩悠揚沒有半點急切,情緒平坦得如述家常,“陸丞相,我的一名下屬曾跟你進行過長時間的書信來往,就在前段時間,我命令他想辦法把他寫過的那些信件給銷毀掉。結果,他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來的信件居然是膺品。”頓了頓,他的笑容中隱約透著危險,“作為收信人,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陸務惜沉浮官場半生,經驗自然老道。雖然琢磨不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本能上卻覺得有蹊蹺,以防萬一,他將那些私通外敵的信件讓人臨摹了一份,真跡被秘密的給藏了起來。不出所料,事情果然出了問題。


    陸務惜皮笑肉不笑,“你的下屬未免太過粗心,連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


    淩悠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瞭然,“陸丞相,我無意與你在這裏糾纏,想要什麽條件你就開吧,依你現在的處境最想要的應該是活命的機會吧,隻要你把那些信件還給我,我會幫你想辦法脫罪的,甚至可以讓你去極東國為官,如何?”


    “哈哈。”陸務惜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神態自若,不為所動,“淩悠揚,話說得倒是好聽,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可任你搓扁捏圓?”他的笑容轉冷,不屑道,“若我將信件給了你,隻怕才會是馬上會死吧?”


    淩悠揚僅是笑,“陸丞相應該更信任我才是。”


    陸務惜眯著眼,評判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轉,隨後自嘲地搖頭,“我不需要什麽救贖,也沒打算逃出去,在最後的時間裏,我隻要多幾個陪葬的人就滿足了。淩悠揚,你算計了我這麽久,若不給你點教訓未免顯得老夫太過無能,嗬嗬,隻要把那些信傳回極東國,隻要把事情的真相公布出來,你想要的那東西就永遠到不了手。”頓了頓,他譏嘲地望著他,“別以為仗著點聰明就可以為所欲為。”


    淩悠揚臉上的笑容漸漸轉淡,仿若在水平如鏡的湖麵上,水流不知不覺中加急,然後最終匯聚成引人送命的無底漩渦,令旁人不寒而慄。他的嗓音如同高山流水,流淌過九溪十八澗。“陸丞相,話別說得太滿,我們拭目以待,我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陸務惜笑道,“淩悠揚,想必你是已經找過卻找不到,這才來牢裏探探我的口風。你以為,在你來過以後我會採取什麽行動嗎,會愚蠢到暴露那些信件的藏處?”


    淩悠揚壓低了帽子,遮住半張臉,隻能看見他嘴角勾起的詭異笑容,“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既然陸丞相無意告知,那在下就此告辭。”


    陸務惜眯著眼打量他,心中升起忐忑感。


    淩悠揚走到弦歌麵前,笑容滿麵,態度果真如小廝般的恭敬,“城主,我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可以走了。”


    弦歌似笑非笑,也不再回頭看陸務惜一眼,扭頭就向外走去。


    陸務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滋生了看到陸纖的錯覺,他忙伸手擦了擦眼睛,還好,還好不是纖兒,看到的還是符弦歌那個孽種!“本來隻要把你的身世傳出去,你肯定能身敗名裂,但我可不想承認你是我的女兒,哈哈,我連讓你死都不想,若死後都能在地下看見你,那我才叫死得冤!”他厲聲道,“孽種,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討厭你嗎?”


    弦歌頭也不回地繼續走,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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