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諾走過去,走在柏顏的身邊,低頭俯視柏顏。她緊緊地抿住嘴,她不想生氣,不想難受,可是心刺疼刺疼地痛,一股氣憋在她的胸腔裏噴不出來。她說,“那首《知心愛人》是我點的。”


    柏顏抬起頭看向唐諾,安靜的人,安靜的容顏,漆黑的眸子,像墨染的圖。


    唐諾斜眼睨著柏顏,眼睛都紅了。她不能去計較柏顏曾經的十年,可是她沒辦法不計較柏顏在與她交往後還與她嫂嫂唱“知心愛人”!她沒辦法不計較她守在柏顏的身邊,柏顏心裏卻還掛記著她嫂嫂!唐諾目光像刀子一樣直直地盯住柏顏,連她自己都感覺到那份冷厲。刀,染血,疼的是她自己!她冷冷地盯著柏顏,收回視線,一扭頭朝ktv外快步走去。


    柏顏坐在沙發上看著唐諾的身影消失在重新關上的門後,她長長地嘆口氣,閉上眼睛,全身僵直。


    唐夫人唱到一半,看到唐諾出去,詫異地回頭問,“小諾去哪裏?”


    柏顏睜開眼,站起來,對唐夫人說,“她出去買點東西。”一眼看到唐諾的包還放在旁邊,又說句,“她忘了帶錢包。”說著,抓起唐諾的包和自己的包快步出去。


    合上ktv的廂房門,走廊裏已經沒了唐諾的蹤影。問過外麵值守的服務生,才知道唐諾進了電梯,但不知道去了哪一層。


    柏顏上了另一趟電梯,下到一層,在ktv大廳和外麵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唐諾。她摸出手機打唐諾的電話,電話鈴聲在她提著的唐諾的包裏響起。合上手機,柏顏站在ktv門口,環目四顧,竟不知該從何處找尋。呆呆地在門口站了片刻,柏顏隻好試著去附近尋找。


    繁華的大街,人來人往,柏顏在人群裏搜尋唐諾的蹤影,看花眼也沒看到唐諾的蹤跡。她從來沒有嚐過在人群裏尋人的感覺,從不知道走丟一個人會如此慌亂,竟有一種茫茫人海無處找尋的痛感。身邊來往的人成過眼繁花,眼裏找尋的唯有那一抹芳影蹤跡。慌亂、孤獨的感覺席捲而上,似隻有那人才能撫平。可,她找不到她。“唐諾!”柏顏在心裏念著唐諾的名字,大街小巷一條又一條地找,把ktv附近的街道都轉了個遍,連停車場她停車的地方也去看了。


    唐諾沒帶錢包、沒帶手機,她能去哪裏?


    柏顏回到停車場,開車沿著街道尋找,一直找到自家門口,看到家裏的燈亮著,心裏頓時升出一絲希望。


    推開家門,看到柏霖坐在客廳裏電視機前打遊戲。


    “唐諾呢?”柏顏的視線在屋子裏搜尋,一邊問柏霖,一邊往臥室裏奔去。推開臥室門,臥室裏漆黑一片,開燈,沒人。衝進浴室,也沒人。到陽台、到書房,還是沒人。


    “不知道啊。”柏霖回頭瞪大眼看向他姐姐。吵架了?像隻沒頭蒼蠅一樣亂躥?


    柏顏翻到對門的鑰匙,打開唐諾之前住的公寓,也沒見到唐諾。她退回去問柏霖,“唐諾沒回來?”


    “沒。”柏霖睜大眼睛看向他姐姐,問,“你們吵架了?”


    柏顏失望地嘆口氣,靠在門上,點下頭,又搖頭。吵架倒好!能吵出來比悶在心裏一聲不吭的走掉要好。


    電話鈴聲響起,唐諾的電話在響,柏顏翻出唐諾的電話,來電顯示是“唐夫人”三個字。她按下接聽鍵,擱在耳邊,叫聲,“伯母。”


    “柏顏?”唐夫人詫異的聲音響起,很顯然是意外接電話的不是自己的女兒,不過一想到她們兩人在一起,也就沒再追問下去。“你們怎麽去這麽久?”


    柏顏緩了口氣,說,“我們……”照實說,告訴唐夫人她們鬧別扭了,然後問唐諾一般生氣會跑哪裏去?讓唐夫人知道唐諾不見了而擔憂?“唐諾臨時有點事……”柏顏結結巴巴的,後麵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麽圓了。


    唐夫人那邊靜默了好久,才傳來一個“哦”字,過了一下,才說,“那沒事,她有事就讓她先忙,這麽晚了也別趕過來了,我和唐鈞他們就先回去了。”末了,又說句,“一會兒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嗯。”柏顏應一聲,與唐夫人道了再見就掛掉電話。


    柏霖湊到柏顏的麵前,探過頭去,問,“姐,她不見啦?”


    柏顏一巴掌貼在柏霖的額頭上,把湊到跟前的大臉推開。“玩你的遊戲。”她嘆口氣,拉開門,說,“一會兒唐諾回來,你打電話告訴我。”說完,又拉開門出去了。


    臘月的冬天很冷。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雪。


    柏顏找了唐諾一夜,開車兜遍大街小巷,後來沒辦法,連程繹的家也去找了。唐諾沒在程繹家,程繹半夜穿了衣服出來和柏顏一起出去找。


    天漸漸亮了,灰濛濛的天空飄著小雪。車停在江邊,兩個女人無精打采地坐在車裏。


    程繹嘆了口氣,說,“我能問一句你們發生了什麽事嗎?”


    柏顏看著幹涸枯水的江麵,長長地嘆口氣,搖頭。她知道唐諾是介意她和嘉雲的過去,介意她的心裏還有嘉雲,可那麽深的過去,那麽深刻的愛過的人,讓她如何能一下子忘卻。又讓她如何向第三個人開口她與唐諾的事。


    程繹搖下車窗,讓夾雜著雪花的冷風吹進車裏,她重重地嘆口氣,說,“小諾愛得徹底,放手也放得絕決。不管怎麽樣,隻希望你別傷她,否則隻會無法挽回地失去她。”唐諾的心眼有多小,看康軍就知道。她可以給你她整個世界的愛,同樣她要的愛裏容不進一絲砂子。這樣的愛情,能幸福得溺得人,同樣也能——傷人徹底。小諾的世界,沒有“原諒”二字。


    柏顏開車送程繹回去,然後無力地靠在車椅上,懶洋洋地把車往回開。車子駛回小區,卻看到一個人站在小區樓下,遠遠地看著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立在風雪裏,連圍巾都沒係一條。柏顏坐在車裏看著她,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心被沉重壓滿。


    如果,她們晚一些才開始,是否會輕鬆一點。可是她知道有些事,不管有沒有嘉雲在都同樣,傷過一次的她,真的不敢再愛到沒有自我、沒一分保留。程繹的話、唐諾的行為都在告訴她,唐諾愛得徹底,要的愛也同樣徹底。可是,唐諾要的那種愛,她現在給不起,真的給不起。此刻她看著唐諾,落在眼裏感受到的卻是心底傳來的痛。


    兩個人,遙遙相望,一個站在遠處,一個坐在車裏。


    空氣裏流淌的冷意比這個飄雪的冬天還冷。不是陌生,卻是一種比陌生還可怕的感覺。


    她們望著彼此,感覺所處的距離比她們此刻站的距離還要遙遠,並且越拉越遠。


    終於,柏顏動了,她踩下油門,緩緩地駛過去,駛過唐諾的身邊,慢慢地滑向車庫。車停好,熄火。柏顏坐在車裏,一動也不動,身上的力氣也像是被抽光。她找了唐諾一夜,看到唐諾卻不想理唐諾,連看唐諾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她知道從唐諾身邊駛過,有些東西也就過了,可她從唐諾身邊開過去的時候,真的不想停。


    第八十三章


    柏顏從車庫裏出來,唐諾已不在原處。柏顏猜測著唐諾可能已經上樓。她低嘆口氣,回家。唐諾的脾氣她也算有幾分了解,絕不是那種悶不吭聲的人,一會兒進家門,隻怕少不了唐諾的怒火。站在家門口,柏顏拿著鑰匙,深吸口氣,做好迎接唐諾憤怒炮火的準備,扭轉鑰匙,推開門——空蕩蕩的客廳隻有冰冷的家具擺在那裏,別說唐諾,連柏霖也不見蹤影。


    柏顏怔在門口,那感覺就像是一腳踏空。她在屋裏轉了圈,偌大的屋子隻有她一人。唐諾不在?沒回來?她扭頭看去,見沙發上還放著唐諾的包和手機,回到臥室,臥室裏的一切仍是她們昨天出門前的模樣。真的沒有回來。柏顏走到窗前朝樓下看去,馬路上、花壇旁、公交站台前都沒有唐諾的蹤影。柏顏咬住嘴唇站在窗前,咬得嘴唇發白。


    唐諾一身疲憊地來到市政府,站在市政府的廣場前,抬起頭,看向樓上程繹的辦公樓。


    幾分鍾後,程繹的身影出現在大樓的門前,她飛奔下台階,一路小跑到唐諾的跟前,看到唐諾凍得烏青的雙唇以及布滿血絲的雙眼嚇一大跳。“小諾。”程繹叫一聲,忙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替唐諾圍上,“你去哪了?我和柏顏找了你一晚上!”這麽冷的天,沒戴圍巾沒戴手套就出來了,不怕凍壞啊!程繹扯下手上的手套替唐諾戴上,握住唐諾的手,那十指冰涼僵硬簡直像鋼筋。程繹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凍壞了吧?”脫下外套替唐諾披上,摟住她往大樓裏走去。“你怎麽不來找我?”


    “現在不是來了嗎?”唐諾垂下頭低聲說。她扯下程繹給她披在身上的衣服,披回程繹的身上,“我穿了衣服,不冷,你別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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