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老太太也沒轍,無奈念叨了她幾句後,揩揩臉上的眼淚,嘆口氣,板著臉道,“還不快進來?”


    她乖乖地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拎了進去。剛進門,牧牧就撲到她腿邊,哭著喊,“媽媽,媽媽我想你。”


    “牧牧乖。”趕緊彎下腰把女兒抱住,摸摸女兒明顯瘦下去的小臉,鬱泉秋一陣心疼自責,趕緊把買回來的糖和果子舉到她眼前逗她,“看看媽媽給你帶了什麽?來,嚐嚐,可甜了。”


    要不說孩子就是單純呢,給她幾顆糖和果子,小傢夥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也沒有問她這麽長時間去哪兒了,心滿意足地手裏捏著半青半紅的蘋果咬了起來。


    傻嗬嗬的樣子,讓鬱泉秋一陣鬱悶。她該不會把這小姑娘養歪了吧?親娘都不要了,隻想著吃的。


    正自感嘆,小傢夥就舉著蘋果遞到她嘴邊,口齒不清地跟她說,“媽媽也吃。”


    好吧,是她想多了,小傢夥還是很愛她的。


    鬱泉秋樂嗬嗬地想著,把女兒抱在懷裏,就著她舉起來的手咬了口蘋果,完了笑著親了她一口,“牧牧真孝順。”


    聽見這話,她懷裏的小傢夥笑得越發開了,一邊撥弄芝麻的她老娘聽了,卻冷笑一聲,說,“哼,連五歲的娃娃都知道孝順親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養得不好,自個兒的閨女不孝順自個兒,還淨跑到人家爹媽麵前獻殷勤!”


    這不是暗諷她經常跑去在醫師的爹媽麵前刷好感麽。好麽,沒想到老太太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學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地吃醋。


    總算是知道老太太為啥每次見她出去給醫師的爸媽幹活,都會寒著臉了。


    善於溜須拍馬的鬱小同誌,趕緊放下女兒,跑到老太太身後狗腿地給她捶肩,笑容滿麵說,“媽,這麽長時間要勞您一個人看著牧牧,真是辛苦了,您肩膀頭酸不酸?我給您捏捏吧?”


    “行了,行了。”老太太還不知道她心裏揣得是啥鬼,道行高深的法海降了白娘娘一樣,擺擺手就把鬱小同誌打回了原形。“有那閑功夫,還不如幫著我把這芝麻曬好呢。”


    “遵老佛爺的旨。”她拍馬屁向來是一把好手,鬱小同誌說完,麻溜地就端著一篩子芝麻跑出去了。


    說是曬芝麻,其實她抱著東西,等老太太一轉身,就跑去看醫師的爹媽了。


    顛顛跑去的時候,她公公正彎腰鋤著草。磨子嶺這地方,多山多砂石,一刨子壘下去能把人手震得發麻。老爺子是新手,不知道這理兒,累得滿頭大汗地直喘氣。


    她見了,趕緊跑上前,勸她公公說,“蘭叔叔,這地不好鋤,還是我來吧。”


    “哎,小鬱回來了啊。”看見是她,老爺子笑嗬嗬地放下手裏的錛頭,卻沒有遞給她,打量她幾眼,見她沒什麽事,才送了口氣似的溫和笑笑,“怎麽樣,路上沒遇到什麽事吧?”


    “沒有沒有,我好著呢,見到了蘭醫師,她讓我給叔叔阿姨帶了信和通山本地的特產呢。”


    所以說醫師溫柔不是沒有緣故的。


    常人拜託別人做事,見到那人頭一件事關心的都是自己的事情辦的如何了,她公公頭件卻是問她怎麽樣了。


    心裏頭暖洋洋的,鬱泉秋笑嗬嗬道,“我去看了蘭醫師,她過的還好呢,她還讓我告訴叔叔阿姨別操心她。”


    她公公嘆氣說,“這孩子,我和她媽就她一個,不操心她操心誰。”


    就是,一家人還那麽客氣。不過,想想醫師平常讓她拿個東西都要在話前頭加個“麻煩”倆字,也就不難理解醫師咋會這樣了。


    但是老人嘛,誰還不想兒女多依靠些,也顯得親近點。


    對於這事兒,鬱小同誌心裏頭門兒清,秉著醫師不在,她得在她父母跟前盡孝的原則,鬱小同誌趕緊開解她公公,把醫師吹得要多孝順有多孝順。把她公公逗得眉開眼笑的,直誇她會說話。


    鬱小同誌也很不謙虛,得了公公的誇後,見天兒的就往講習所裏頭跑,比以前還要勤快。


    漸漸地,這偌大個講習所,沒人不知道她的。鬱小同誌嘴巴甜,老人家們又喜歡熱鬧,平常沒事兒就喜歡跟她說說話解悶兒,於是這被關到講習所裏頭的日子也不算太無趣。


    有次,她正笑嗬嗬地幫個大娘稱了幾斤蘋果送過來,路上正巧遇見她婆婆。


    看見她手裏的東西,笑了笑,說,“小鬱啊,得虧你不是搞政治的,不然,等這風頭過去,你可就得平步青雲了。”


    她婆婆就會說笑,她一個女的,咋會平步青雲呢。


    鬱小同誌不大信,一副懷疑的樣子,嘴上打著哈哈說阿姨您真是會說笑。


    見狀,她婆婆也不多說,隻嘆口氣交代她,“就照這樣就好,這裏頭的人身分都怪特殊,這又是比較困難的特殊時候,你好好兒的和他們打好關係…以後…善文是學醫的…咱們也不強求什麽…你…好歹能過的去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她婆婆以前去過蘇聯給人家當過思想匯報的翻譯,所以講話比較高深。


    這話說的她雲裏霧裏的不知咋又和醫師扯上關係了,不過聽她婆婆話裏的意思,似乎她這樣,對醫師有好處,鬱小同誌趕緊點頭,就差拍拍胸脯跟她婆婆保證了。


    看她這樣,她婆婆明顯比較滿意,點點頭後,又看她一眼,說,“不過我還是不能放心,這事兒,我還得斟酌斟酌。”


    說完,老太太就走了。留她一頭霧水地在原地站著莫名其妙的。


    好幾天沒睡覺琢磨她婆婆話裏的意思,琢磨來琢磨去,就是弄不清。


    不過想想,老太太要是思想不高超到一定境界,怎麽會生出來醫師那樣仙風道骨的女兒?


    神仙的事兒,哪裏是她一個小凡人能弄清的。


    這麽一想,鬱小同誌就釋然了,見天兒的還是一邊和她老娘玩陽奉陰違,一邊過去講習所裏頭替醫師盡孝。


    轉眼間,春去秋來,一晃過了四五個月,期間醫師當真老老實實地給她來了一百封信,每月二十封,隔一天寫一封,掐好時間讓郵局寄出來。且每封裏頭都附著糧票錢還有一些醫師自己做的東西。


    楓葉脈的書籤啊,小小的醫藥瓶串成的風鈴啊,絮草編的小手鍊啊,甚至連粗線的襪子手套都做了幾雙給她和牧牧。


    看著那線頭凸出來的襪子,鬱小同誌嫌棄不已,不過等到天一冷,還是寶貝似的拉著女兒穿戴上了。


    沒辦法,誰叫那是她們家醫師做的呢。好歹也是她們家醫師的心意不是?


    鬱小同誌得意至極,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們家醫師有多好,不過想想這件事不能外傳,就憋住了一口氣。


    但是這份喜悅的心情是不能掩蓋的,尤其是跑到郵局的時候,更像是得了寶一樣。


    每次拿到信的時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她這樣頻繁的跑郵局,裏頭工作的一個小姑娘都認得她了,老遠看見她過來,就笑著把信舉起來,“鬱姐,又有你的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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