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她們身上,就有人吹起了一陣口哨,調笑道,“怪不得所裏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張所長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呢,原來竟然還學漢武帝金屋藏嬌麽。”


    “說什麽呢。”男人搖搖頭,壓下那幫人起鬧的聲音,不舍地看了一眼鬱泉秋,“泉秋,你怎麽過來這邊了?是在這裏住麽?你的住處在哪兒?”


    “張所長?”鬱泉秋皺眉,抬眼通身打量了男人一遍。“你是這個通山講習所的所長?”


    “是啊。”男人征服女人的手段,除了自己的魅力外,無外乎就是權勢和金錢。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麵前,能出一把風頭,當然是最好的事了。


    張佑堂頗為自豪地挺起胸膛,好讓自己顯得偉岸一些,眼睛發光地笑著看自己麵前嬌媚的女人,道,“我被分著管這一帶,這整個一片兒的講習所,都屬於我管轄的。”


    言外之意,你看我厲害麽?


    暗地裏翻了個白眼,鬱泉秋鄙視自己當初真是眼瞎了才看上這麽個爛人。


    媽的,好歹也是拋妻棄女,竟然就換個屁所長這麽個不大不小的官兒。連廠裏看門的大爺都知道,這個位子在軍隊裏頭連個排長都比不上,還沾沾自喜呢。


    懶得理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男人。她隻淡淡抬眼皮道,“我有個…親戚,被送到這通山來了。既然你是所長,能幫我找到她麽?”


    “當然可以。”畢竟相處過一場,男人當然知道她家裏成分不好,對她編出來的理由也沒懷疑。隻殷勤笑著道,“剛好咱們修好了東西要回去呢,你跟咱們一塊回去吧,省得再費事花錢坐車了。”


    天掉下來的好事,不賺白不賺。鬱泉秋淡淡點頭,“那真是謝謝張大所長了。”


    “別這麽客氣,為你不是應該的麽。”被她這樣冷冰冰的對待,男人反而越挫越勇,估計是有想重新討她歡心的心思。異常熱心地張羅著讓她們坐上了所裏頭運東西的敞篷車,帶著她們往所裏頭趕。


    ☆、46


    就和所有的公共食堂一樣的難吃一般, 整個國家的講習所都是一樣的, 周圍的住處全是知/青們自己造的屋子。


    不專業的人造的屋子, 能有多好看。不就是能遮遮陽湊合湊合算了唄。


    所幸這是大夏天, 通山這個地方,常年不下雨的, 也不用擔心萬一遇到暴雨什麽的該怎麽辦。


    跟著裝著一堆農具農肥的車隊往山上走不多遠,鬱泉秋就看見一排排拿泥胚砌出來的屋子, 還有的, 是直接從山裏挖出來拿泥和紅磚掏出來的洞穴, 外頭栽了兩排子的白楊樺樹。屋子樣式比她在廠裏住的還要醜。


    也許是看見她不知覺皺眉的嫌棄樣兒,張佑堂異常熱心地在她旁邊給她解釋, “泉秋, 別看這屋子樣式不好看,住著可舒服哩,冬暖夏涼, 我看你出了一身的汗,剛巧幾個老鄉給我送來幾顆甜瓜, 都是旱地裏產的, 等你找到人, 給你送過去解解渴好不好?”


    鬱泉秋不理他,站在敞篷車正中間,扶著車棱望著遠處想心思。


    張佑堂尷尬極了,又想和她身邊的啞巴姑娘套近乎,不過和她說了一堆話, 小姑娘隻會“啊,啊”的叫,慢慢兒的他也明白這是個啞巴了。


    對著一個裝聾的,一個真啞巴,神仙也插不上話。


    又不舍地看了鬱泉秋一眼,張佑堂才灰溜溜地跑到敞篷車後頭和個男青年討論什麽指標收成去了。


    見狀,鬱泉秋暗暗冷笑。要是真有心給她送東西,還用特意到她麵前說嗎?


    媽的,她當初可真是年紀輕輕眼瞎了,才看上這麽個人。除了說說大話,聊幾句詩詞歌賦,他媽的他還會什麽?


    她冷著一張臉不說話,張佑堂倒是不時往這邊看了幾下,深情的樣子讓鬱泉秋一陣噁心。比暈車還要讓人反胃。


    好在這折磨也沒受多久,不大一會兒敞篷車就一路顛顛簸簸地到了山半腰的講習所。


    下了車,張佑堂讓幾個男青年把農具扛回去,自己則笑著走向她,“泉秋,你的親戚叫什麽?我去調個名冊,給你查查,他住在哪兒?”


    鬱泉秋依舊是不理他,丟下尷尬不已的男人,拉著啞巴姑娘自顧自往講習所裏頭走。


    按照她的經驗,國家照顧女同誌,一般把東頭朝陽的地方當做是女宿舍,西頭背陰的地方做男宿舍。


    這樣推測著去找,果然在東西宿舍中間的一個打穀場旁邊找到了她心念的人。


    彼時,種了一堆紅柳樹的穀場中間,貌美的女醫師正蹲下來幫水牛看病。


    麥子堆滿了磨得平整的穀場,拉石滾的老牛卻不知怎麽不動彈了,作為隊裏唯二且沒有什麽潔癖的醫師,她當然光榮地承擔了給牛看病這項任務。


    查好病因,剛拿出針筒,就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快的聲音,“表姐!”


    拿著針筒的手一抖,她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通山距離磨子嶺這麽遠,怎麽可能呢?


    她還特地叮囑過小六姑娘,讓她不要把她的消息外泄……怎麽可能?


    覺得是自己聽錯了,她低頭繼續配藥水給老牛打針。


    沒等她緩過來,聲音的主人已經蹦蹦跳跳跑到了她麵前,一臉的嬌俏埋怨,“表姐!你咋不理我啊,枉費我跑那麽老遠來看你呢!”


    她抬頭,鬱小同誌半咬著唇,明媚的眼眸裏頭掩不住地都是細細碎碎的淚花,好像車子劃過天河濺出來的星光一般,照著她的樣子。


    半年不見瘦了不少,原本就嬌滴滴的惹人愛了,如今這樣一陣風就能吹走的紙片身子更是能惹起人的憐愛心思。不論男女。


    “表姐,我可找到你了。”努力壓住要流出來的眼淚,壓住猛地撲到醫師懷裏的念頭,鬱小同誌擺出來個比天上暴曬的日頭還要亮的笑,嘻嘻道。


    從正月到七月,足足有大半年,時間甚至沒有醫師到磨子嶺上生活的久。


    一段時間不見,再一次看見醫師貌美的臉,她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愛她,愛得她在她麵前吐出一個字,都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名為愛的火焰填滿了她的心,如果沒有蘭善文這個人,她怕就要被燒死了。


    “你怎麽來了……不熱麽?”


    七月的通山,熱到打著赤腳就會把腳皮烙掉的地步。女醫師輕輕問詢的話卻像一陣清風一樣,吹在人耳朵裏,涼涼地讓人沉靜下來。


    “不熱。”鬱小同誌睜著眼說瞎話,頂著一頭的熱汗,對醫師笑得明快。


    醫師也沒說什麽,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點個頭後,繼續擺弄地上的針筒,往老牛身上紮。


    合著她千裏迢迢地趕過來,還不如頭老水牛?


    鬱小同誌鬱悶了,愣愣地站在醫師身邊想,哼!生氣了!她生氣了!


    除非醫師哄她三天三夜,否則,她再不理醫師了!


    “同誌,你是蘭醫師的表妹麽?你們一家子,基因可真好啊,都長得這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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