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生著醫師的悶氣,就見一個穿著卡其工裝的男青年紅著臉,摸著自己的平頭,對她笑嗬嗬說道。


    剛才光注意醫師了,竟然沒看見這水牛邊上還圍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都是年輕力壯的人,此時都在打量著她。


    “同誌,蘭醫師既然被分派到通山來了,你怎麽沒被分走啊?竟然還能跑到這兒來探親,要探,也是回首都探吶。”也有奇怪她和醫師是表親,家庭成分為啥不一樣的。


    她張著嘴不知道怎麽回答的當口兒,醫師已經麻利地老牛紮好了針,起身淡淡替她解釋說,“我們隻是遠房的表親,她家情況還好,富農而已,不用像我這樣被關在講習所裏。”


    “哦。”這樣還能說得過去。一群人明白過來了,看鬱小同誌的眼光也就不再奇怪了。


    望一眼什麽還不知道,隻顧著傻樂的鬱小同誌,醫師嘆了口氣。


    這幾個月,全國各地的講習所都有傳來被下/放的青年私逃的消息,上頭關於嚴懲的文件一個接著一個的發,這講習所裏頭的有些人就互相盯著看能不能找出彼此的把柄,好告發出去,替自個兒謀出路呢。


    這傻姑娘倒好,自己往人家的網裏頭送。還好她在這兒,不然,她不明就裏地被人家舉報了就慘了。


    “這牛我打好針了,是中暑了,今天讓它休息一天吧,明兒個就差不多好了,前頭院裏的周教授也病了,讓我過去看看呢,我就先走了。”


    “哎,好,謝謝蘭醫師啊。”


    “不客氣,大家都是一隊的麽。”女醫師說完,低頭露出一抹淺笑,沒管迷倒了多少癡男少女,匆匆收拾好自己帶來的東西,拉著鬱小同誌就走。


    “蘭…咳,表姐你慢點兒啊!”


    頭一次知道醫師還有這麽著急的時候,鬱小同誌在開了眼界的同時,還感嘆了一下,腿長就是好,走路邁得步子都大了許多。


    她這麽一喊,醫師才覺得自己走得快了一些,頓了頓,好歹放慢了些步子,伸出夏天裏頭也跟凍雪糕一樣冰涼的手,回頭對她輕輕道,“過來,我拉著你。”


    一男一女拉著不像話,倆男人倆女人拉著也容易被人說閑話。但如果是親戚關係的話,人家就不會說什麽了。


    想想,鬱小同誌頓時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醫師冰冰軟軟的手拉著的時候,她高興得差點找不著北了。


    哎呦喂,老娘可真是天上地下最最有聰明才智的了。


    被醫師拉著,她蹦蹦跳跳的,跟個要去春遊小孩子似的。


    醫師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微笑著不語,一路拿身子替她半遮掉斜斜照下來的日頭,把她和她帶過來的陌生姑娘領到了自己的住處。


    “蘭醫師,你不是要給人看病?”鬱小同誌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傻愣愣的拽著醫師白綢衣的袖子,不明就裏。“萬一那什麽周教授病的不輕怎麽辦?”


    “傻姑娘……”醫師卻是無奈笑著打了一盆水,浸了一條濕毛巾遞給她,溫柔道,“看你臉上都是汗,不熱麽?”


    “我熱,我快熱死了,我沒力氣,蘭醫師你幫我擦。”鬱小同誌向來是順杆子往上爬的典範,聽見醫師這麽說,笑得眼睛都眯縫看不見了,忒不要臉地把自己的臉往貌美如花的醫師麵前湊。


    對她這一套,美貌的醫師向來是沒有辦法的。當真隨了她,輕輕柔柔地替她把臉上沁出來的汗擦掉。


    女醫師湊過來的時候,身上熟悉的草藥香又一次把她包圍住。


    一段時候不見,醫師還是一如既往的美貌,專注地給她擦汗時,又長又黑的睫毛時不時眨兩下,看著飄飛的蝴蝶似的,停靠在她心坎上,撓得她心裏直癢癢。


    實在是抵不住這分美色的誘惑了,鬱小同誌膽一肥,不顧後頭撿回來的假表妹還在看著呢,“吧唧”一口就親到了麵前美貌醫師的臉上。


    還異常口不擇言地辯解,“蘭醫師,你臉上有蚊子!”


    ☆、47


    鬱小同誌人瘦, 膽兒倒挺肥。


    明麵上把人當傻子呢不是, 要是醫師臉上的真是蚊子, 你咋不拿巴掌去打, 卻拿嘴唇去碰?


    沒防備就被鬱小同誌占了便宜的醫師,捂著她剛親過的地方, 趕緊往屋子後頭看。


    還好門口沒進來找她看病的人,隻有個鬱小同誌帶來的小姑娘。


    解釋起來也容易一些。想著, 她正要和那姑娘搭話, 就見人小姑娘樂嗬嗬地拿大拇指比了個“勾搭”的姿勢, 然後對著她點點頭,指一指外頭的門, 笑嘻嘻地就跑了出去。


    醫師頗為驚訝地看著小姑娘的動作, 不知該作何反應。見她一直往後頭看,鬱泉秋不明就裏地也扭過頭去。


    剛巧看見小姑娘腳步輕快地往外跑的背影。


    這時候鬱小同誌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帶了這麽個人回來,一拍額頭, 擔心說,“啊呀, 我太不小心了, 她怎麽出去了, 是要去人家那告狀麽?不成,我得出去跟她說幾句。”


    說完,她就要走。


    “別這樣想人家,小姑娘是個好孩子呢。剛才給我比了好些手勢,說要給咱們守著門, 不讓別人進來呢。”醫師輕輕搖頭說著,忙一把拉住她,道,“這小姑娘,你是怎麽認得的?我看她……好像不會說話?”


    鬱泉秋這才放下心來,把自己怎麽認得小姑娘的過程說了後,卻好久也沒聽見醫師說話。


    知道她們家醫師怕是同情人小姑娘了,鬱小同誌不樂意了,撅嘴說,“蘭醫師你都不知道心疼我,我才可憐哪,坐一路的汽車都快吐死了。”


    論起撒嬌賣乖,沒人是鬱小同誌的對手。


    醫師聽了,果然把注意力都投到她身上,起身拿了裝了一小瓶綠油油的藥又倒了一杯燒開的白開水,把水遞給她時,沾了一些藥放在她額角邊上,一邊替她輕輕揉,一麵問說,“頭還昏麽?”


    鬱泉秋哼哼道,“不昏是不昏了,不過蘭醫師你這弄得啥,刺得我腦子疼。”


    “清涼油。”醫師如言相告,溫柔道,“你在這屋裏睡一會兒,我先去弄些菜,過一時,你起來吃。”


    論起溫柔體貼,果真沒人是醫師的對手。


    不過,她都不好奇,她是怎麽會過來這邊的哦?


    鬱小同誌伸長脖子,一臉促狹地看醫師,“蘭醫師你不問問我怎麽會過來的?”


    臉上遮不住的得意表情就差跟醫師直說,快來問我啊,快來問我啊。


    誰料醫師隻淡淡看她一眼,異常的淡定,“我隻管你到這的事,不管之前的事。”


    ……她就不該多期待醫師會有多餘的好奇心的。


    鬱小同誌鬱悶了,不用醫師問,自個兒就說了過來的目的,“我是受蘭叔叔的囑託給你送東西,順便監督你生活得咋樣的!”


    語氣驕傲得不行,活像是得了皇帝的尚方寶劍以後,可以隨意處置他的寶貝公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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