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家說道:“大人,這東西吃不得啊!”


    劉光忠嗬嗬一笑道:“怎麽吃不得?百姓能吃!本官就能吃。有什麽吃不得的?”說完接過一碗之後遞給陳慧道:“賈兄請!”他自己也接來一碗,端過來,慢慢吹著,一口一口地喝著。仿佛著就是家裏的一碗清粥。


    陳慧看著碗糊糊,看著這個作怪請自己的劉光忠,不禁埋怨金先生,從哪裏給她搞來這麽個二愣子,愣的那麽可愛,那麽純真。這個世道這麽純真的人當真很少了。陳慧也不介意,跟著喝起了這個刮著喉嚨的礱糠湯。喝完之後,拍了拍劉府台的肩膀說:“回府衙,咱們商量商量!”


    府衙之內,陳慧不得不說清官就是窮,滿室地將就,桌子腿斷了都是綁跟木頭支撐著。她坐定之後,那個劉府台過來行禮,陳慧說一聲:“免禮!”


    他卻不肯抬身道:“將軍,今日所見所聞便是太平府的現狀。百姓流離困苦,下官實在無能!有負先生教誨,將軍重託。”


    陳慧笑著看他,搖頭說道:“金先生說,你是他的學生中最看重的一個,卻也是最為執拗地一個。你才來幾個月?做再多能改變多少?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


    隻見他依舊沉重地說:“這樣的情形,怎麽能說是已經不易?眼看天已經開始變涼,不知道多少人會凍死!將軍為何三番五次不許下官讓那些富戶拿出餘糧來?”


    陳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光忠,你說的這些話,讓我想起了一些戲文。這戲文裏啊,那個青天大老爺會為了黎民百姓,去設計去榨那些富豪鄉紳,讓他們拿錢出來救助。所以也想效仿?”


    劉光忠點頭言道:“將軍,自然不會像戲文裏說的那樣,隻是這裏遭災,那些奸商還趁機漲價,他們還有沒有人性?”


    “不,這不是趁機漲價,這是供求發生了變化,這是對未來的預期反應在當前的糧價上。咱們好好捋一捋太平府當前遇到的事情,其一是糧價飛漲,沒有餘糧。內因是……”陳慧跟著這個劉光忠掰扯了到近黃昏,跟著他吃了簡單地再也不能簡單的便餐才有時間回了客棧。對於劉光忠將信將疑的眼神,陳慧也沒什麽好多廢話的,畢竟到時候見分曉便是。


    第二天一早,江麵上煙氣繚繞,十四條船最前麵的幾條已經靠岸。青龍幫幫主秦玉山親自押送,早早就已經下了船,兩船糧食已經卸下,並且裝上了馬車,往城裏進發,他現在帶著一幫子兄弟在岸上一字排開。


    後麵一條大船靠岸,先有有男僕十來人出來,後又有十幾個丫鬟走出來,在這之後一個年輕婦人走了出來,她一身淺色襦裙外加了織錦褙子,再裹了件披風,通身是富貴人家當家娘子的做派。


    前朝女子受拘束,多半是在家中不出門。自從戰亂之後,男人死地太多,女人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也有很多女人出來討生活,而近些年又有了陳慧這個女將軍,所以女人出來行商的不多,但是也算不得稀奇。


    糧食延綿在前,秦玉山帶著他的青龍幫數十人騎馬護著陳慧的車隊再後,然後是繼續延綿數裏的糧隊,走的是太平府最為平順和繁華的東門。


    這一車一車的麻袋實在惹人矚目,不多一會兒在車隊旁邊跟著了許多圍觀的人,幸虧有青龍幫那群凶神惡煞護著,從進了東門走了很長的石板路,才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一車一車的糧食就開始運入宅子裏。此刻圍觀群眾開始紛紛議論,之前就聽說宋園賣了,隻說是南方的一個富戶,今日一見這哪裏是一般的富戶,這是分明鴻商富賈啊!


    這個園子從動腦子要派劉光忠過來,羅先生就著手準備了,所以後園有廣闊的空間存儲糧食。


    自從這個宋園有人氣之後,太平府的碼頭就沒斷過,但是這麽多的糧食一粒也沒有外流過。倒是這幾天,日日劉府台都來拜訪,但是皆是敗興而回,看著劉府台一天比一天耷拉的腦袋,太平府的老百姓,原本想的有那麽多的糧食來,是不是是官府買來可以幫百姓度難關的。現在總算看清了跟官府一點關係都沒有。


    看了兩三天之後,太平府的幾家富戶和糧店的老闆開始找上門來,不過也是吃了閉門羹。整個太平城都猜不到這是一個怎麽詭異的節奏。


    但是這位劉府台鍥而不捨拜訪,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官府其實已經窮地叮噹響,一時間有個傳言在城裏傳播說南門口的礱糠湯馬上也沒有了。


    這個時候城裏有了恐慌,大家都知道有大量的糧食進城了,但是非理性已經支配的人群,加上商家有意地哄抬,太平府的糧價幾個時辰一個價格的速度在上漲,起先還能買到糧食,不過一兩天,整個太平城,乃至周邊縣都已經買不到糧了,無糧的恐慌情緒開始蔓延。


    就在這一天陳慧的宋園終於開始接納客人了,本地糧商人陸全順。接待他的是羅先生的一個下屬沈掌櫃,這位陸老爺跟著沈掌櫃一起參觀了糧倉之後,在偏廳坐下。


    “沈大掌櫃想來也知道別說是太平城了,就是整個江南,都在缺糧。掌櫃既然肯帶我看一眼糧倉,必然是有意與我昌隆號合作。南方的米糧我吃過,這味道不如咱們江南的米,但是如今糧荒,口味這個事情自然是顧不上了,但是價格上還請斟酌。”陸老爺思慮再三對著沈掌櫃說道。


    沈掌櫃摸了摸鬍鬚說道:“陸老爺說的很是有理,在下也都明白。怎奈這價格是我們東家定下的,不知道您可聽說了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那一日在揚州城裏……”沈掌櫃敘述了一遍那日在岸邊發生的事情,說:“這些糧食從南方繞海上而來,這揚州城的一劫還是小小的一個劫,你可知道我們花了多少的力氣和本錢,才將它運到這裏。不就是想要賺一筆高價嗎?如果還給陸老爺您要的價格,您覺得合適嗎?不如這樣,您另找他途收糧。”說完沈掌櫃就要送客。


    這陸老爺扭扭捏捏不肯走,又不肯按照沈掌櫃的要求收購,他幾乎是被沈掌櫃強硬的送出了門去。他剛出門,突然看見城裏的另外一個糧商,也被送出了門,這個糧商卻是笑容滿麵的,然後下午,這個糧商的鋪子裏就還是限量販售南方米,價格和本地的米價一致,這裏排起長隊,但是不過短短地一個時辰就販售完畢,可見人群已經不去計較這個米的質量如何,能買到已經是幸運了。


    下午糧價繼續上漲,陸老闆再次回來找到了沈掌櫃,價格就是早上的糧價,這個時候沈掌櫃卻要求是按照下午的糧價賣,陸老闆咬了咬牙,他一下子吃進了一千石……


    同時陳慧還得到了一個消息,殺手阿貴試探性出手鎩羽而歸,陳慧的人壓根沒有出手,完全是何家自己的護衛出手,沒有讓阿貴絲毫占到便宜,據說阿貴還受傷了。這個結果有點意外,也在情理之中,這些人當是何嶒為何世安留下保命的依仗了,難怪顧朗那樣不屑於她的護衛。如此看來,還真是她假借護衛之名,行偷香竊玉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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