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沒有止盡。


    趙書言的導師打來了電話,說組織方那邊催促他們快些歸隊,因為紐約可能迎來一場罕見的暴風雪。


    他看了看窗外,低下頭,勉強勾起笑容,走到旁邊的公共電話處,撥通了那個熟悉號碼。


    崔寧樂接到電話時的詫異表情,趙書言甚至能通過他的聲音想像得到。隻是他根本笑不出來。“寧樂,我就在紐約。”


    “……你,你過來了?”


    “寧樂。如果今天你也能像當初那樣,冒著大雪來機場陪我該多好。”趙書言低下頭,笑出聲,可笑聲裏分明帶著鼻音。


    “你在哪個機場?我……”


    “可我等不了你。飛機不飛了,我要回去了。”


    “……我馬上過去。我坐車……”“崔寧樂,我真的沒哭……”


    他打斷他,笑著說,就算笑得再難看,也是在笑。


    崔寧樂沒有回答。


    趙書言慢慢掛上電話,盯著窗外的停機坪,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咫尺天涯。


    為什麽思念反倒在距離最近的時候,變得最為強烈?


    把耳機塞上,用最大的聲音灌滿耳朵,趙書言微微昂著頭,走出了機場。


    為什麽最美好,最糟糕的記憶,都要發生在這個地方?


    該死。


    似乎純粹是為了阻擋即將相會的牛郎和織女,暴風雪僅僅持續了一天。要回國的前一天,趙書言是被穿透過窗簾的陽光照醒的。


    沒有了出門的動力,即使看著外麵皚皚的白雪與忙著在雪地打滾嬉戲的小孩們,趙書言也沒有絲毫玩樂的興趣。


    同行的其他學生與老師早就趁著這大好的天氣跑到了市中心,連多次來訪紐約的導師都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購物團隊。


    現在正是聖誕季節,充滿了誘惑力的打折消息完全能打消人們對剛下完暴風雪的糟糕路況的擔憂。


    趙書言吃過飯後,隻是趴在床上,無精打采的看著電視上的遊戲節目。


    所以當他接到前台打來的電話時,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方說明有客人來訪後,愣了好一會的女王殿下突然像被電擊了全身,連外套都忘了披,抓起房卡就往電梯衝。


    從來沒覺得坐電梯是那麽驚心動魄的過程。趙書言的心髒跳得好厲害,短短的七層樓,就在心理數了三百個“可能?不可能?”


    手心發汗,手指卻冰涼。


    因為外麵的白雪,酒店大堂被反she得通亮。每個人身上似乎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光,就像從幻象中走出來一般。


    他盯著那個比幻象更虛幻的傢夥,眼睛裏的水分幾乎恨不得噴湧而出。


    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水汽,他走過去。


    那傢夥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外套,藍白條紋的圍巾,黑色的頭髮,清秀的外貌,無論他如何在人群中藏匿,都絕對能被一眼發現。


    “崔寧樂!”他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終於笑了。


    那傢夥愣了一下,也笑開,許久未見的笑容裏帶著比從前更成熟的味道,趙書言盯著他,心想,在他眼裏的自己,是否也這樣改變了。


    “你居然真的追到美國來了!你這隻蘆花雞。”崔寧樂笑罵。


    “你冒著風雪來的?”趙書言上下打量他,看是否全身沾滿了雪片。


    “朋友的車。那傢夥剛好開著房車要來紐約,就順便上了……”崔寧樂的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被人在大庭廣眾下擁抱,而且還是個男人,他似乎都能感覺到背後插著千萬條視線的箭頭。可崔寧樂沒有推開,而是回抱他。


    “你好冷。”趙書言緊緊抱著他,不著調的說道。


    “嗯,比你暖些,至少我還有外套。”


    “那你來溫暖我。”說得自然,又像是命令。


    崔寧樂輕笑。“遵命。”


    所以當崔寧樂被人扒光了壓倒在床上時,他有些愣怔。


    方位跟程序,是不是有些顛倒了?


    “你來美國就是為了要做這些?”他的眉頭打了十八個結。他本以為冒著暴風雪過來,能嚐到久違的蘆花雞肉味。可沒想到反倒是自己被煲成了蛇羹。


    “我餓了。”趙書言笑得無比燦爛,好像剛才那個仿佛要哭出來的笑容根本沒出現過。


    “……我也餓了。”半年啊,蛇又不是烏龜,吃一次就能撐個一年半載的。


    “美國好不好?”又開始不著調。


    “……還不錯。”從下方欣賞趙書言漂亮的臉蛋,看來也是個令人愉悅的事情。


    “我好不好?”


    “……您是我的殿下,當然很好。”


    “沒有變心?”


    崔寧樂幾乎要笑出聲來,可還是很配合地繼續這麽毫無主題的一問一答。“絕對沒有。”


    “既然如此,乖乖的張開雙腿,老子要證明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我。”終於坦白目的。


    崔寧樂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咳咳……這有什麽必然聯繫?!”我的老天,怎麽才半年未見,這傢夥說起話來也是赤裸裸的了?


    “我都特地來美國這破地方找你了,證明我還是愛你的,對不對?”


    “……嗯。”


    “你不是同性戀,但是,你偏偏喜歡我,這樣,除了我能碰你那裏,還有誰能碰?


    “……”


    不是不能反駁,隻是看著他的笑容,就算是再多的不甘願,不習慣,也都煙消雲散了。當那雙帶著甜味的唇壓上來的時候,久違的觸感讓崔寧樂心口一動。


    他終於知道自己這半年到底缺了什麽。


    偏偏這個玩意兒是絕對無法捆綁在身邊的寶物。


    僅限二十四小時的充電,就像那晚的暴風雪一般,激烈而又短暫。趙書言完全不管導師打來的詢問電話,就算接起電話,也隻是心不在焉的應付兩聲,剩餘的精力全發泄在了某人的身上。喘著氣的騎士大人連嗓子都啞了,想要喝水,都隻能被迫接受對方從嘴裏過渡過來的液體。


    外麵什麽時候太陽下山,什麽時候又飄起雪花,什麽時候亮了一個城市的夜燈,他們都不管。餓了,就電話客房服務,趙書言罔顧對方疲倦的身體,非要他服侍自己用膳,崔寧樂也不拒絕,半披著睡袍,就當起稱職的保姆,一口口的餵著那個因為情慾得到滿足而慵懶的躺在床上的半裸美青年。


    嘖,這樣看來,到底是誰占了便宜?


    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得連手指都動彈不得後,趙書言才抱著崔寧樂,悶悶地說了句:“用你的身體好好的記住,半年內都不許忘了。”


    “……”


    “看什麽看?老子做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我在想……”他頓了頓,“走之前,我是用身體好好地記住了你,可是,那時候的工具跟現在不一樣,是不是該換一下?”


    “什麽工具?”蘆花雞愣了下。


    崔寧樂笑笑,彈了下他的下身。


    趙書言迅速紅了臉。處男本性畢露。


    “要不是時間太短,你又太餓,我一定會好好地加強從前的記憶的,殿下。”


    “誰要你加強那個了!”趙書言惡聲惡氣,可視線一落到床頭的時鍾上,又變了臉色。


    還有八個小時。徹夜的交纏,依舊是填不滿心底的饑渴。身體的接觸反倒更像是一次塌方,本以為建築起來的堅強,在感受到久違的體溫後,就迅速的塌得隻剩殘留的支架而已。


    “崔寧樂,如果能把你劈成兩半該多好。”抱著他,趙書言低喃。


    崔寧樂任他抱著,回答:“如果我能把你劈成四瓣多好。”


    “……你當我是花瓣啊?”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氣氛再次被打破。


    “不,一份留在我身邊,一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一份留給你爺爺,還有一份,請再留在我的身邊。”


    不要太多,隻要比其他多一點點就好,我隻想你多留一點在我身邊。


    不要為了我折斷翅膀,不要為了我不忠不孝,你還是那個驕傲的,笑得狂妄的趙書言,然後喜歡著我,比喜歡別人還要多一點的喜歡我,這樣的話,我會為了你更加努力。


    第二十一章


    趙書言後來才知道崔寧樂推了多少事情才從學校冒著風雪來到這裏,可這些內疚都不足以讓他捨得放開那傢夥的手。


    好多次他都想當著導師的麵,當著機場眾多人的麵,拉著他的手。可直到進了登機口,那傢夥都刻意地在避開自己的接觸。


    趙書言有次險些惱了,就要不管不顧的拉他的手,崔寧樂卻抬眼看他。“你不在那邊好好地等著我,我怎麽能放心的在這邊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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