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也微微睜開了眼,悠悠站直了。


    一切,竟在不言中。


    她隻能用微笑保持殘留的驕傲,笑道,“師傅。”


    她說得很自然,卻讓人感覺別扭。


    謝安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劉氏注視著眼前這個女人,心中五味俱全。四年,這個女人離開四年,而一切也是物是人非。她微微一笑,沒什麽。


    謝玄看著眼前這個人,不知怎麽得,一股痛恨腐蝕原本脆弱不堪的心靈,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原來你一直在這裏。”謝安笑道。


    他這麽說把她給弄愣了,什麽意思?他一直知道她在這裏嗎?


    謝朗道,“叔叔,其他的後事,由胡兒去做吧,你們去休息吧。”


    “我來幫忙。”謝琰道。此時的謝琰已經成熟了許多,不如當初一見就使眼色的男孩了。至少敏敏沒感覺到他以前那般敵意。


    也許,什麽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謝玄也走了過去道,“一起。”


    敏敏看著他們開始忙碌起來了。便微微欠身離去。這些都跟她沒什麽瓜葛。


    軍營裏多了些不該多的人。而卻也要走不該走的人。顧堂走了,跟敏敏打個照麵辭了官,就背著行李走了。她也沒去送他。


    正如他說過,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當年是謝尚一人去豫州迎接,彼時,而是一人離去。景也蕭條,人也離別。一種離愁。


    謝家人也不在軍營中多呆,謝奕是江州太守,還有職務在身。過一兩日也就該離去。謝玄自然跟著走了。


    謝朗本是軍營少將。隻是去年派去訓練新兵,也隻是請假而來,過不了幾日也就走了。


    謝安雖是閑人一個,但是,有些地利人和之時,也不會多呆幾日了。


    倒好,她圖個清閑。依舊可以我行我素了。可是總有些必然的意外。


    晉穆帝下詔,謝尚病故,謝奕接替其職。也就是說,謝奕不用走了。他成了敏敏的頂頭上司。


    謝家人知道這結果後,都是心知肚明。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在前十七年,這個時期,謝家的門戶支撐是謝尚,這支撐倒下,謝家自然是衰敗了。但是皇族那邊又不希望就這樣潦倒,便隻有這樣了。


    謝奕接了職以後,還是得回江州收拾打點一下。謝奕命謝玄在軍營中看護,便匆忙起身去了江州。


    謝安這邊,認為沒自己的事了,便打算明日回東山了。


    謝奕離開那日的晚上。月明星稀,因時秋,嗖嗖涼風,灌進鼻子裏,多了點寒意。


    敏敏呆在帳篷裏,甚是無聊,便又繡起她一直未完成的“泰迪熊”。她一直以為以後見麵會很尷尬,可是現在真見麵以後,竟然是相對無言。他們來了3日,都在忙謝尚的喪事,今日忙完,也個個安靜,各自忙自個的。其中也隻有謝朗一人來過,也隻是通告一聲,他明日就去大西北訓兵了。


    下人來報,說是有人求見。敏敏一怔,猜不出是誰,便招呼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是劉氏。她對敏敏微笑道,“別來無恙。”


    她想,這劉氏來有何目的?想不透,就招呼她進來了。


    劉氏一進來,見帳篷的擺設,極其簡陋,不像是個官住的地方。敏敏注意到她眼神流露出的疑惑,便潸然笑道,“習慣這屋了。懶得換。”


    劉氏點頭道,“你也真是有能耐,成了這東晉傳奇人物了。”


    “啊。”她說不出話了,怎麽個傳奇法?她什麽也沒做。


    “東晉第一個女子成官,還是個破例的四品,讓人費解。當時以為隻是名字相同,卻不想,真是你。你是怎麽認識皇上的?或許誰推薦你的?”


    她的語氣,她聽不明白。或許她純屬好奇,或許她在暗地諷刺。但是無妨,她問心無愧便是。


    “也沒什麽,就是陪顧前輩照料了皇上,皇上問我要什麽賞賜,我就說想要個大官而已。皇上不知道我是童年無忌,當了真而已。也隻能說皇上金口玉言,義薄雲天罷了。”


    她把矛頭轉到了皇帝那,要是真是諷刺,那麽劉氏就去諷刺皇上吧。要真是好奇,她也是把實情說了出來了。


    隻見劉氏緩緩而笑,“皇上果然重情重義,是個好皇帝。”


    是嗎?想起那個說過,下次見到他,一定要認得他,叫他彭子的男人時,敏敏總是唏噓,下次見他,不知何年何月了。


    恨不逢時


    劉氏走後,敏敏也不想多呆在帳篷裏,也就出去透透氣了。軍營能呆的地方不多,她也隻得去藥房取看看。


    她一進藥房,就見一男子手抓著一些藥在嗅,不是別人,正是謝安。謝安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敏敏。有些微怔,笑道,“想找些止咳的。”


    她勉強一笑,從藥櫃裏配製一些專門止咳的藥。手法熟練,幹淨利落。謝安見過後,笑道,“真有女醫者的樣子的。”


    她道,“學了兩年多了,再不成樣子,就是白癡了。”把藥包好遞給謝安。


    謝安笑著接過,道,“你長大了。”


    她怔住,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深吸一口氣,“我一直很大。”


    “人小鬼大?”


    她笑過,“算是。”


    氣氛有些尷尬,都說不出話來,謝安看著手上的這包藥,“你為什麽學醫?”


    她答不上來,當時學醫是為了謝朗一句,陪他。後來隻是認真學了才知道醫學其實挺有意思。


    “隨意而已。”


    謝安點頭,突然感嘆道,“我還記得你曾經給我念過的詩。”


    “……”


    “要是當初,我給你的答覆不是讓你自己選擇,那麽你還會離開嗎?”


    “不會。”她本來就是個意誌不堅定的人。要是他說,我要我們在一起。那麽她會變成蛾子,飛蛾撲火也沒問題。


    謝安笑了,笑得朗朗有聲,“我們的溝壑還是深了。”


    她默默不語。突然想到一句詩。


    “我再叫你一次安石吧。”


    謝安默然。


    “安石,你可知有過一首詩?”


    “念來聽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謝安細細聽後,勉強一笑,“誰的詩?”


    敏敏搖頭,“隨便聽來的。”


    “是嗎?好一句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他似在自嘲一般。語氣中多了太多的無奈。


    她看著謝安那雙靜如止水的眼,嘆息,“安石,你到底愛沒愛過我?而不是以替身的身份去愛過我?”


    靜默,他安靜地注視自己手中的藥包。


    “是嗎?也許我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了。”她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欲走出去。


    當走到門口時,謝安在背後像是自言自語,“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她微怔,後好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幽幽念起這首詩,自嘲笑道,“我是謝家人。我不可能得雙全。必當負一樣。”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深知,如若跟了他,他必當以後因為某些利害關係,負了她。所以選擇了放棄她。


    突然她明白一件事。


    謝安不是不喜政,而是在韜光養晦。


    嗬。竟是如此……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仰天笑道,可淚還是留了下去。


    再見,謝安,再見,安石。再見,我的真名士。


    她沒有回頭,直徑大步走了出去。


    當她掀開簾子時,謝玄就站在門口,呆立對著她苦澀一笑。


    她吸吸鼻子,擦了淚,奪路跑之。


    謝玄轉身,看著她的背影,良久。


    謝安走了,謝奕回來了。而他的回來,讓敏敏下巴都嚇傻了。謝奕身邊的那位嬌羞嫵媚的女子是誰?


    那女子蠻腰一扭一扭甚是風騷。偶爾出來的輕笑,更是魅惑眾生。不過敏敏總感覺這個女人有點風塵女子的味道。


    敏敏當時見了,自愧形色。她雖然也算是蠻腰,可是,難登大雅之堂。見那女子輕巧走到謝玄旁邊,魅聲魅語道,“羯兒。”


    嚇……叫的好親切啊。


    難道是……謝玄也太早婚了吧。


    謝玄輕咳,退了一步,有些介懷道,“二娘。”


    晴天霹靂。難不成這謝母才去世半年,這謝奕就耐不住寂寞,另娶個美嬌娘?


    一旁的謝朗見敏敏如此大驚小怪的樣子,撲哧笑道,“你腦袋肯定想其他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晉美無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竹並收藏晉美無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