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樓空是什麽概念?


    “謝玄呢?”既然人去樓空,那麽他去哪了?敏敏有些著急。


    “咦?你怎知謝家有這樣一個公子?”顧堂大吃一驚看著敏敏。


    “顧前輩忘記敏敏以前居住在建康嗎?自然是知道。”她微笑應對,不慌不忙。


    顧堂點頭,“我也沒問,不大清楚。”


    她微微一怔,便沉默不語,馬車嗒嗒嗒,向著中北前進。


    謝美人,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敏敏祈禱。


    終於,又回到了壽陽。生活也是依然沒有變化。每天裁藥、選藥、配藥、搗藥然後是學習醫術。


    她醫術還是半吊子,她也不奢求什麽當什麽神醫,當個偽神醫就行。治治皮外傷就好,軍醫指責就這些了。


    日子過的算是清閑也自在。每隔半個月還總收到謝朗的書信,上麵毫無其他,隻有四個字。


    等我回來。


    有些好笑,他似乎與她的話中,隻有這四個字了。


    很多年以後,她才懂得這四個字中包含的不止千言萬語,還包含著說不完的情鍾意篤。


    公元357年夏,晉穆帝正式執政,改為昇平元年。而下詔的兩部旨意讓全國人民驚嘆。


    年僅16歲的晉穆帝,將要大婚。與何充的侄女何法倪喜結連理。


    而剛執政的晉穆帝下詔,封張敏敏為四品軍醫。這不僅是開國以來前所未聞的女子當官,還是軍醫首次突破等級過六品?


    當收到聖旨時,讓壽陽軍營裏的士兵大跌眼鏡。而敏敏更是不知所措,這一切似乎對她來說,太快了。


    皇上給的承諾果然不是一般的效率。短短半年的時間,讓一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謝尚本是身體開始下滑,當聽到這樣的質疑,硬是氣的重重咳嗽起來,“胡鬧,混帳。”


    而顧堂隻是意味深長地注視著發愣的敏敏。


    這個皇帝——情意太重。


    有了官,待遇就完全不一樣,在整個軍營裏,除了謝尚,也就敏敏職務最高,她那個洋洋得意啊。雖然敏敏曾經跟晉穆帝說過,要把曾經欺壓在她身上的全壓回來。話雖如此,可是敏敏還是依舊幹著原來的活,與當初無異。


    很多人都奇怪,偏偏隻有顧堂心知若然。


    一日,顧堂道,”該學的,你也都會了,什麽時候把你架子擺出來?“敏敏道,“時機未到。”


    又一日,顧堂道,“你已經把軍醫的全部該學的都學到了,什麽時候把你架子擺出來?”


    敏敏道,“趁熱打鐵。”


    再一日,顧堂道,“你算得上是個優秀的軍醫了,什麽時候把你架子擺出來?”


    敏敏道,“那麽請顧前輩為晚輩倒杯茶解渴吧,學累了。”


    顧堂笑道,“好。”


    自那日,敏敏開始每日研讀醫書,不幹活了。


    時光荏苒,夏季眨眼之間,流失殆盡。落葉的秋來臨了。落葉之所以落葉,是為了讓新一代的發展。秋之所以寂寥,是為了營造悲的氣息。


    昇平一年秋,謝尚病逝。


    曾經的繁華與哀愁在這一刻,暮然回首,竟是物是人非。


    謝尚是癆病而死。死的突然,卻也有預感。顧堂就傻傻站在靈堂之上看著謝尚的屍體。百姓三步九叩,從壽陽一直叩到了軍營。噩耗傳到建康,皇太後當場暈厥。舉國同悲。


    敏敏站在顧堂身邊,她深知,顧堂雖是年輕,但與謝尚關係匪淺。而他也是謝尚請出山的。


    “顧前輩,節哀。”敏敏道。


    顧堂莞爾一笑,“敏敏,當初我來這,隻是出於對謝將軍的敬仰。現在他走了,我也便無他戀。”


    敏敏大吃一驚,“顧前輩,你……”


    “是該回大漠的時候了,來中原三載,乏了。”


    她不語。隻是默默點頭。


    “這軍中醫療的以後事務,就由你主持了。”


    “敏敏難登大雅之堂。”她連忙擺手。


    顧堂笑道,“怎麽會呢?你的精神,就是很多人沒有的。”


    是啊,小強精神。打死也不認輸的小強精神。敏敏自嘲,那也不過是隨波逐流隨遇而安的“阿q”精神罷了。


    “前輩什麽時候走?”


    “待謝將軍弔喪完畢。”


    弔喪第二天。謝家人陸續到齊了。這也是一別四年,第一次重新麵對的時刻。


    第一趕到的是謝奕。身後跟著謝玄。這個已經算是成熟俊逸的男子。他退去了臉上的青澀,可是依舊帶著一雙幹淨透明的眼睛。此時眼中夾雜著一些悲傷,也許是謝尚的去世原因。渾身散發出一種清慡通透,白皙的五官更加的深邃。他嘴唇抿得很緊。注視著靈堂的棺木,而沒有注意靈堂一角的敏敏。


    而敏敏卻從他踏入靈堂起,就注意著他。


    情何以堪


    謝玄默默站在一邊,看著棺木裏的謝尚,心中五味俱全。半年前,他的母親也躺過這裏,那個時候,他是怎樣的心傷怎樣的痛苦?


    和尚超度,然後舉行儀式,一切似乎都快差不多時,謝安來了。帶著一家三口。


    敏敏見他進來,立馬轉了身走到內廳去。她還是有些麵對不了他。畢竟曾經戀過,即使稍縱即逝。


    她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她隻是坐在內廳裏喝著茶,似是思考些什麽。


    這時,顧堂走了進來,問,“怎麽不出去?”


    “不舒服。”她道。


    顧堂走到她跟前坐了下來,“謝家可能要敗了。”


    敏敏一怔,不想他的第一句話是如此?


    “何以見得?”


    顧堂無不惋惜,“謝家一直是靠謝將軍增門楣,在朝為官的謝奕,謝萬的才能都不及謝將軍,何以委託重任?唯一一個真才實學的謝安又隱居於東山不問政事,其他謝家人都年齡太小,更無及可談,你說,難道不是?”


    不知道敏敏是否是多心,他眼神中表露出來的,似乎跟她有關似的,用一種極其曖昧的眼神注視著她,一字一頓道。


    “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她裝著無所謂的態度。


    顧堂隻是抿著嘴道,“是啊,你又不是謝家什麽人,關你什麽事?”


    她想白他一眼,他的語氣很欠扁。


    他站了起來,朗聲道,“謝朗明日也應該趕到。這謝將軍與謝朗的感情,不言而喻。”


    那是自然,謝朗15歲便跟著謝尚,而謝尚是手把手教育謝朗。裏麵的栽培比謝安對謝朗的栽培還意義深大。謝安算是謝朗的啟蒙老師,而謝尚則是再造恩師。


    謝朗最後一個趕到,他有些踉蹌來到謝尚的靈堂,眼神有些呆滯注視著棺木,一句話也不說。


    敏敏站在內廳門口注視著這個少年。


    他把嘴抿得很緊很緊,似乎強忍著痛苦,強忍著悲傷。他緩慢來到靈堂之上,叩拜三下,站了起來。當他抬眼的時候,她看到他隱含的淚水終於決堤,順著臉龐滾滾而下。


    “叔伯……”謝朗終於無法強忍痛苦,哭了起來。一個少年將軍,在眾人麵前,毫無男子氣概地痛苦起來。


    謝安走了過去,拍著他的背,“胡兒。”


    “叔叔。”謝朗哽咽道。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謝安冷靜道。如個長者一般。


    謝朗低聲抽搐,“知道。”


    喪事繼續,陸續有些人到達叩拜行禮……


    喪事結束後,人們也紛紛退散。敏敏想一直呆在內廳也不是個辦法,再者顧堂這樣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感覺自己心裏有鬼似的。於是就豁出去,大大咧咧出去了。


    謝家人也許還處於悲傷狀態,並未注意到敏敏走出來。敏敏走出來後站在謝朗的旁邊。


    謝朗個子很高,八尺有餘。他眉目清冷,眼睫毛上還殘留剛才哭過的痕跡。這樣一個高挑的男人哭起來,雖然不體麵,但還是值得同情。


    謝朗發現有人注視他,歪頭一看,是敏敏。


    他不知道怎麽了,隻是突然想找個肩膀靠一下,他就那樣,把他整個身子向敏敏傾斜過去。壓在敏敏身上。他壓得很輕,似乎是在等待敏敏把他推開。


    可是,她沒有,反而安慰似的圈起他的身子,輕輕撫摸著他的背。如一個慈祥的母親。


    有時候,也得注意場合,尤其是如此尷尬的時候。


    這樣個舉動,人的注意力再集中也會看過去。


    在場所有人看見抱著謝朗的人,都怔著一句話也說不了。隻聽到,在不遠的謝安,失聲呢喃兩個字。


    “敏敏……”是那樣的冗長悠遠的呢喃。


    她微微僵硬,撫摸謝朗的手也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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