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瑞!”馬佳氏拚勁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兒子,生怕有人再將他奪了去。


    馬佳氏上下打量承瑞,忽然眼底一紅,簌簌地落下兩行淚來,她轉頭問我道,“是你一直在照顧他嗎?”


    我搖一搖頭,道,“並非本宮,隻是偶爾留在他身邊照顧,你我之間的恩怨本與他毫無牽連。”


    馬佳氏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與淚水,承瑞也伸出手去替他的額娘去擦,輕聲道,“額娘別傷心,純娘娘對孩兒很好,隻有她願意和孩兒說話。”


    我走到他們母子麵前,道,“你不要多想,照顧承瑞是本宮自願的,並非企圖利用他來控製你,就算現在你不說實話,本宮該如何對承瑞,仍會如何對他。”


    馬佳氏從地上站起,轉身衝進了廂房,取出一塊巾絹來,交到我手上,道,“娘娘請過目,這是指使我在新衣上塗抹花粉的人留下的。她以此包裹花粉並交到我手上,說我若按她吩咐行事,不僅可以報復娘娘,還可以保護承瑞…所以我照做了,恐怕她們沒有想到,那件新衣會被惠妃先行選走吧。”


    純風接過巾絹仔細打量,問道,“這能證明什麽?”


    馬佳氏拿過巾絹,翻開背麵一處折角,露出一個赫然的“陳”字。


    我倒吸一口涼氣,竟未想到此事當真與陳氏有關。我隻以為氏馬佳氏的報復,我也隻是為惠兒證明清白,卻還是查到了陳裕勤的頭上。


    “大概是下人粗心不懂事,才會落了這麽重要的東西。”馬佳氏猜測道,我亦想起幾日前去延禧宮為純雨討回公道時,遇見的那幾個不會說話辦事的宮人,被舒貴妃趕出來延禧宮。


    “這個陳字當真是陳裕勤的陳麽?姐姐應該清楚舒貴妃的地位。”我仔細說道,反覆斟酌看著那塊巾絹。


    馬佳氏輕笑道,“皇上應該最認得這塊巾絹的主人,娘娘若不信可以去問皇上。”


    我卻更是冷笑,“問皇上?本宮如今因此事為惠妃擔過,於宮中思過,無傳召不得麵聖,如何去問皇上?”


    馬佳氏輕聲道,“竟未想到你過得也不好。”她愛撫著承瑞的額頭,又對我道,“娘娘於宮中思過,今日許我母子二人相見,其中過錯娘娘可有想過?”


    我淡笑道,“本宮不能帶他去見他的阿瑪,唯一能做的就是帶他來見他的額娘…本宮什麽也沒有,也不留戀什麽,有何過錯又有何懼怕。”


    馬佳氏將巾絹塞進我的掌心,道,“其實我懂,我不恨你,是我執念太深…是我隨波逐流,是我需要靠山,才同那些人一起害你,不曾想過今時今日我還能幫你,綿薄之力還望娘娘笑納。”


    我淡淡一笑,將那塊巾絹握緊,最後深深望了她一眼,無言離去。


    是她懂的太晚,她並不恨我。從最初依附溫僖貴妃,再到後來依附赫舍裏芳儀,她隻是需要有人為毫無家世背景的她遮風擋雨。


    =============


    我一人已忘記了撐傘,走到浣衣局高門之外,忽發覺一人的身影停留在此,我尚未看清他究竟是誰,他已開口道,“霏兒,你也來了。”


    我心頭一顫,我的所有堅強總會在他麵前崩潰,而如今我卻學著不再需要他。隻是如今,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周身一緊。


    他同樣沒有撐傘,緩緩向我走來,他攬住我的腰間,氣息已與我十分切近,“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我竟瞬時難以控製自己的淚意,我已不知他這一聲對不起是在為哪件事情向我道歉,是為他袒護了我們孩子的兇手,還是為他殺了穆柯,或是為了他要釋放陳廣庭,再或是為他負了所有誓言。


    “是朕錯了,不該不相信你的清白,朕心裏明白,淩霄花粉絕不是你所為。”他的雙眸閃著晶瑩的目光,竟如我第一日遇見他那般。


    自始至終我沒有中斷過對他的愛,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份感情,越愛他我便越痛苦,直至今日我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皇上也想到馬佳氏了?”我淡淡問道,他點一點頭,道,“是,朕想問清楚她,以還你的清白。”


    “皇上不必去了。”我冷冷笑道,從手中取出那塊巾絹交到他手上,我已懶怠謀劃如何說出真相,懶怠謀劃如何扳倒舒貴妃,我隻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真相,他如何決定我也再不過問了。


    他怔怔看著巾絹折角處的“陳”字,我輕聲道,“馬佳氏說,正是巾絹的主人指使她在衣服上塗抹淩霄花粉的,企圖毒害臣妾,卻不巧害錯了人,偏叫惠兒選走了那件新衣。”


    “臣妾隻知道這些,臣妾明白,皇上會保護舒貴妃不受傷害的…臣妾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臣妾久病之人,閉門思過正是難得的清淨。”我轉身欲走,他卻猛然從身後將我緊緊抱住。


    他輕聲在我耳邊道,“我好想什麽也不要了,什麽也不想了,我好累,我隻想我們能像以前一樣。”


    我的心底翻滾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傷感,他的話在我聽來竟像是癡人說夢。


    “皇上這是做什麽?皇上是天下的主,如何能棄之而不顧。”我強壓住自己的情緒。


    他卻將我抱得更緊,他附在我耳邊道,“你再叫我的名字一聲好嗎?”


    我緩緩握緊了他的手,淚水已混合著瓢潑的大雨浸濕了一切,我輕聲道,


    “玄燁,你與我,回不去了,我們還能回得去麽?在你放棄了我們的孩子時,在你疼愛了陳裕勤時,在你一次又一次選擇不信任我時,在你保護了害死我孩子的兇手時…我們就已回不去了。無論我有多少遺憾,無論我還如何愛你,我們都回不去了。”


    “是我糊塗,糊塗到以為自己在保護你卻深深傷害了你,糊塗到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對你的感情…你來教我如何不傷害一個人地去愛一個人好嗎?”


    我已哭得不能自已,我哭自己愛他愛到沒了力氣,哭他癡狂竟還想著從新開始,哭自己不敢告訴他我的餘生不多,哭我們還這麽深深愛著彼此卻回不到從前。


    我終於轉過頭去將他緊緊擁住,我並非想要與他重新開始,而是想要珍惜現在,趁他還在我眼前,趁我還在這世上。


    “愛一個人那麽難,我又怎麽會?”我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他感動地撫著我的背,道,“隻要你願意,我願意和你一起學!我會等,等到你真正願意原諒我那一天!”


    我氣他總是這樣會讓我毫無還手之力,狠狠打上他的胸膛,他卻突然一倒,幾乎摔倒,幸得扶住了身後的高牆。


    我擔憂地將他扶住,問他道,“你究竟怎麽了?”


    我隱隱約約發覺他的肩頭一片殷紅,解開他的衣衫想要看個清楚,他卻含了一絲羞意製止我道,“這是做什麽?”


    我揮開他的手道,“你讓開!”


    我不顧他的阻攔,解開他的衣衫才發覺他肩頭的劍傷又滲出一片鮮血,傷口觸目驚心。我怒吼著問他,“有傷為什麽不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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