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顧文孝又如何不知子靜日後的處境會十分艱辛?


    額娘屋內飄著一陣濃鬱的藥香,我見她此時此刻還在研究著治癒時疫的藥方,心中大為不忍,我替額娘手下藥材和藥譜,叫上陳嬤嬤和顧文孝,拉起額娘的手便走,“額娘,您隨女兒來…現在完顏府不安全。”


    額娘全然信任我,她跟著我走進屋外的大雪之中,她隻問我,“霏兒,我們要去哪裏?”


    我並未答話,隻是帶著額娘和陳嬤嬤、顧文孝還有純風姐妹,一路走到完顏府大門口,我輕輕將府門合起,轉頭正欲對他們解釋一二,忽然發現漆黑一片的街上兩個蒙著麵的黑衣人,目光洶洶地注視著我們幾人。


    我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我下意識地將額娘護在自己身後,我們幾人中沒有一人會武功,更無法保護自己,我隻能以此拖延。


    我上前一步,揚了揚聲音,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其中一個黑衣人從腰間亮出一把鋒利的劍,街上再無別人,他手中的劍在冷厲的寒光中咄咄逼人,他向我逼近,將劍鋒抵在我的胸前,他開口道,“完顏霏,我們主子說了,現在先留你一命,你且讓開,把子靜格格的父親交出來,我們不會取你性命。”


    我呼吸間吐出的氣息化為一團團白霧消失在空氣中,刺骨的冷意撲在我臉上,我默默攥緊了拳頭,向後退著,卻仍舊將額娘護在我身後。


    他們的目的不在我,而在顧文孝,我腦中極速地思索著,顧文孝除去是子靜的父親,隻是完顏府中一介管家,他們為何要針對他?


    想來隻因為他是子靜的生父,他最清楚子靜所做一切皆是陷害,若是手裏有了顧文孝作為威脅,子靜也會更聽命於他們。


    再深想,顧文孝是府中管家,他清楚阿瑪與天地會是否有所交集,他更清楚印夕的底細,明白印夕所說的一切皆是無稽之談。他是最為關鍵的人物,更是我的證人。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交出顧文孝,我表麵上與那兩個黑衣男子周旋,我緩緩放下護住額娘的臂膀,拉住顧文孝的衣服,對那兩個蒙麵人道,“我將他交給你們,你不要傷害我額娘。”


    我轉頭在黑暗中對顧文孝做了一個口型,“跑!”我拉緊了顧文孝的衣服,將他緩緩從人後扯出。


    兩個黑衣人皆站在我們右邊的位置,我趁那兩個蒙麵之人還沒有走近前來時,狠狠一把將顧文孝推到左側的遠處,終於放聲大喊一聲,“快走啊!”


    顧文孝怔在原地,回頭注視著我與額娘不肯離開,我心下著急,眼見著其中一個蒙麵人已經縱身一躍追到了他的身後,另一個人卻趁我不防備時用胳膊緊緊鉗製住我的喉嚨,我瞬間感覺一陣窒息。


    我隻以為我會聽到顧文孝的慘叫,但我卻聽到一陣清晰的利劍交鋒聲,此時,緊緊勒住我那人也忽然鬆了手,我腳下一鬆摔倒在地,額娘和純風慌忙衝到我的身邊。


    兩個蒙麵人一同衝上前去與另一個身手矯健的男子交手,那個男子將顧文孝護在身後,一人孤身奮戰,在黑暗中我竟看不清他的模樣,更不知他的身份。


    兩個蒙麵人見打不過對手,忽然高喊一聲,“主子說了,若是殺不了那個管家,就解決掉完顏霏!”兩個人忽然住了手,轉身隻向我衝來,兩把寒光爍爍的劍鋒直向我逼來。


    我想後退了幾步,那個前來搭救我們的人更是一個縱身,直接躍到我身前,將我死死護在身後,他的肩膀受了一劍,卻絲毫沒有動搖,我驚恐地望著眼前之人的肩膀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在地麵的白雪上。


    那個男子忽然大吼一聲,“誰敢動她!”他手中的劍鋒一揮,兩個直衝過來的蒙麵男子傾時應聲倒下,兩人身上的鮮血暈開了一片。


    男子回眸過來的那一刻,我才將他認出,“王兄?!怎麽是你?”我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他,他卻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手上還沾著鮮血的他一把攥起我的手,“霏兒,你可無事?”


    我感動地點點頭,眼角還沾著方才因驚嚇而溢出的幾滴淚水,他抬起手來想為我擦去眼角的淚,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上還沾有汙物,他仔細地擦淨了手,才擦去我眼角的淚,“沒事了…”


    月光下,他的麵孔竟是那樣與玄燁相似,此時竟連聲音都那樣相像,難道是我的幻聽?隻是心底卻又一個聲音告訴我,他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人。


    裕親王轉身走到那兩個倒地的蒙麵人麵前,扯下他們的麵具,卻沒能認出他們的身份,我走到他身邊蹲下,從他們的腰間扯下一塊腰牌,擦亮了上麵的字跡,遞給裕親王冷冷一笑道,“赫舍裏氏。”


    裕親王蹙眉思慮了片刻,狠狠道,“果然是索額圖,他已經將你陷害至此地步,竟還要痛下殺手!世間怎會有他這樣的狠毒之人!”


    我收好了那塊刻著“赫舍裏氏”的腰牌,心中早已捲起千層的風浪,若不是我今夜出宮,想到額娘的處境危難來到完顏府,想必此時我與額娘已無緣再見。


    我對皇後、對索額圖,又怎能隻是一個恨字了得?!


    裕親王忽然間拍了拍手,遠處一輛寬敞的馬車緩緩駛來,裕親王親自扶額娘坐上馬車,又扶我走上馬車,對我道,“霏兒,同我回府吧,我會保護你與你家人的,絕不叫你再受任何傷害。”


    他待眾人坐穩後,便和他的貼身侍衛寧宇共同駕起了馬車。


    我凝望著窗外一輪寒冷的明月,又望一望簾外時隱時現的裕親王,心底猶如亂麻一般,方才的驚險還讓我驚魂未定,現在他的一舉一動更讓我心神不安。


    他現在對我處處保護,更有救命之恩,還為我受了傷,隻是他從前若不說謊話惹玄燁痛心,我與玄燁又怎會走至今日這一步?


    裕親王當時那一句,“霏兒,事到如今,不如對皇上明說了吧!是風是浪我福全願與你共同承擔!”不知將玄燁的心傷到何種地步,他的一句話更是將我推入深淵,再難洗清身上的汙名。


    他對我有情是真,隻是那情意卻是自私的,他從前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占有,他從來不懂我的快樂,不懂我心裏真正的所想所念到底是什麽。


    現在再想到玄燁送我到裕親王府上的目的,竟忍不住落淚,我似乎可以看到他那顆毫無雜質的真心。


    他明明介懷我們二人的關係,卻還是執意將我送裕親王府上,因為他知道,裕親王是可以保護我一片周全的人。


    他表麵上罰我,卻是在護我。


    他可以不念我,不見我,卻一定要我安全,他寧可作成全之人,也一定要護我一片周全。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瘋了一般去找他給我的包裹,裏麵除了滿滿地銀子,還有一樣東西。


    我一陣翻找,終於在包裹最下麵找到一塊象徵他身份的檀香木平安符牌,其上掛有一串專屬於他的明黃色流蘇,凡人見到此物都會明白此乃當今聖上的貼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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