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令牌上鐫刻“一世安康”的字樣,此乃玄燁登基那年,太皇太後親自命人鐫刻,戴在他身上的,為護他一世平安。


    他將貼身之物交給我,想必是怕我在宮外遭遇危難,若有此牌在手,賊人必不敢妄為。


    我緊緊攥住那塊檀香木牌,貼在胸口前緩緩合起眼,回想起一切有關他的回憶,思索著他的小心翼翼與用心良苦,不禁淚流滿麵,“玄燁,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有朝一日平安無恙地回到你身邊…”


    ☆、迷情香


    到達裕親王府時雖已過子時,但由於是年初一,京城的夜晚格外熱鬧。


    街上的各大酒樓皆未打烊,裕親王府斜對街有一家茶樓,名曰尚緣茶樓,同樣亦是高朋滿座。


    裕親王勒緊了馬韁,停下馬車後,寧宇便跳下馬車,在車下墊好了踩腳的板凳,寧宇掀起簾子來,對車內眾人道,“完顏夫人,純貴妃娘娘,王爺府到了,您們請下來吧。”


    額娘對寧宇微微一笑,由著純風和陳嬤嬤攙扶,緩緩走下馬車去。


    扶額娘走下後,純風才回過頭扶我,裕親王此時仍舊坐在馬車前,他下意識地來扶我,同時轉頭對寧宇道,“以後霏兒住在我府上,你可不能一口一個貴妃娘娘的叫著,若讓旁人聽見了,又該惹是生非了。”


    寧宇委屈地沖他家主子撇了撇嘴,他轉頭問裕親王道,“那王爺您說…奴才該怎麽稱呼貴妃…不不…!”寧宇抬手就要打嘴,卻被我伸手攔下,“你又沒做錯什麽,這是做什麽?”


    裕親王先送走了額娘和陳嬤嬤,由府內的丫鬟領著進了內院,裕親王拉下我,轉而對寧宇道,“明天你就通傳王府上下,稱完顏氏為福晉,以後她就是我的嫡福晉。”


    我聽了他的話,驚得連連退了兩步,純風也嚇得不淺,就連一向對裕親王惟命是從的寧宇也皺了皺眉,悄聲道,“王爺,這不合適吧?她是皇上廢黜之人啊,您怎麽能…!”


    寧宇欲言又止,我卻深知他話中之意,我低下頭淡淡一笑,還沒來得及答話,裕親王忽然揚起了聲音,對寧宇喊道,


    “本王這麽說,你去做就是了!哪有那麽多不能?她是皇上的妃子,可是你也說了,她已被廢黜了!況且皇上之前不是還說,要看看我對她情深至何種地步嗎?!我就讓他看著!就算是他廢黜之人,我也會明媒正娶她入府!”


    傾時間,我忽然有一瞬感動。眼眶忽然一酸,眼前的黑暗變得更加模糊。


    人們常說,在最受傷時遇到的真心會更容易打動自己,想來就是這個緣故吧?


    此時的玄燁讓我變得患得患失,他於我,更是若即若離,仿佛這一刻他就站在我身邊,而下一刻卻又不知身在何處,我用力想要抱緊他,最後發現眼前的隻是幻象。


    如今留在我身邊的,也唯有合心玉與那塊檀香木牌而已。


    我低頭思慮了良久,最終還是坦然地對裕親王道,“王兄,我很感激王兄今日及時趕到,對我與家人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但請王兄原諒,我不能從王兄所願。”


    裕親王錯愕地怔了良久,忽然憤怒地扼住我的肩頭,吼道,“為什麽?我有那麽不堪嗎?讓你寧願受苦,也不願來到我的身邊?”


    我側過頭去,不敢看他一雙真摯的眼眸,我對他從始至終沒有情意,卻一直懷著滿滿的愧疚,從他為我入獄開始。今日,我更是懷著對他滿滿的感激。


    我退後一步,頷首道,“王兄,再過一個月,王兄就要迎娶真正的妻子了,請王兄不要讓我與子靜再生嫌隙了……來日,讓府裏的人喚我一聲格格吧,若王兄還記得當日之約,認我完顏霏為妹妹。”


    裕親王沉默了很久,發覺純風和寧宇尚站在身邊,終於甩開雙手,對寧宇淡淡道,“你去傳話吧,讓下人們伺候好格格。”


    寧宇點了點頭,轉身疾步跑進了王府,我拍了拍純風的手,略點一點頭,她便明白我的意思,福了福身後離開了我們二人。


    待純風走後,我才對站在身前,一直落寞地怔忡在原地的裕親王道,“王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心裏還存有一點執念…”


    他極為平靜地開口問道,“事到如今,你還是沒對他死心?”


    我揉了揉自己酸澀的鼻尖,低下頭去沒有答話,身後的街上仍舊亮如白晝,車水馬龍,人們迎來賀往間,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隻是一切祥和的景象都掩不住我心底的酸澀。


    他走近前來,一隻手搭上我的肩頭,低聲道,“好了,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了。”


    他再未說話,轉身離去,臨踏入王府大門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對我道,“你安心在我府上住著吧,隻要住在這裏一日,我就會對你好一日。”


    我捂住口鼻,轉頭終於抑製不住,兩行滾燙的淚順著冰涼的麵頰滑落下來,我轉頭望著燈火通明的尚緣茶樓,希望熱鬧的景象可以抹平我心中的難過。


    玄燁曾說,他會緊緊守護著我,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感動我。可是現在呢?我卻被身後的那人深深感動。


    我想那兩行淚中包含了太多感情,與其說感動,不如說愧疚,除卻對裕親王的愧疚,更多的是對自己此時處境的不甘,對此時尚在獄中的阿瑪和常安的擔憂,還有對被禁足不能回府的常平的憂心。


    我和我的家族,因為皇後及索額圖,背負上了太多的冤屈與罪名,如今正值春節,一片太平盛世下,我與家人卻麵臨四分五裂,我與自己所愛之人,正經受著分別的苦楚。


    我不知道自己在街上站了多久,冷風撲在臉上,很快風幹了臉上的淚,純風此時出來尋我,為我披上一件衣服,對我道,“主子,您怎麽還不回去?”


    我轉頭對純風笑著,隨她走回王府,道,“純風,幸好我身邊還有你…幸好還有你。”


    純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遞給我一隻暖手的手爐,道,“主子這是說什麽,奴婢從小在完顏府長大,在奴婢心裏,您早就是奴婢的親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空氣中的寒冷,我點了點頭,手裏摩挲著純風遞來的暖爐,終於將那隻暖爐遞迴到純風手裏,道,


    “你拿著吧,我不冷!其實,你早已是我們的家人了,額娘已經準了你與常平的婚事,若能平安度過此難,我一定讓你與常平早日成婚。”


    純風陪我走進後院中正中央的一間暖閣,暖閣內,純一和純雨已經點燃了燈火,額娘正靠在內間休息。


    額娘所住的暖閣位於旁側,隻是兩間暖閣以迴廊相連,想必是裕親王怕我孤單,如此我便能隨時和額娘閑敘。


    聽到我與純風正談到婚事,額娘緩緩從臥榻上起身,走到我的暖閣內,對我道,“霏兒,我與你阿瑪已商議過了,常平是家中長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紀,我們都喜歡純風,本想春節過後就為他們二人操辦婚事的……誰知家中突遭如此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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