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慕容楚衣“苦口婆心”地勸告之下,小聞人最終答應跟他離開去重華拜師去。


    但他的要求是要等江夜雪回來,親自跟他告別。知道繼續勸說也沒什麽用,慕容楚衣應允了。


    一連幾天,慕容楚衣便當起了小聞人的臨時師父,教授小聞人煉器之術,以及一些重要的禁忌。


    時間最後止於三日後。


    就如江夜雪留下的話一樣,他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但究竟何時回來的沒人知道,而第一個發現他回來的人是慕容楚衣。


    深夜,“吱嘎”的一聲,房門被迅速關上的聲音傳來,同時伴隨著的是淡淡且攜著藥草香的血腥味。


    慕容楚衣被吵醒,凝眉起身,循著血腥味而去,直至一處被布滿法陣的小院前——江夜雪的住處。


    看著被啟動的法陣,慕容楚衣皺了皺好看的眉,思慮一番之後手中結印,輕易進入了法陣中。


    法陣中的小院血腥味越來越重,慕容楚衣眉頭微鎖,抬腳,快速前往血腥味源頭。


    江夜雪,你最好沒有再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木窗中那人衣裳半解,渾身是血,身上無不是驅散不去的煞氣。


    “還真是死性不改!”


    沒多想,慕容楚衣眉頭一蹙,直接闖了進去,可是呈現在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不由得愣了愣神。


    雖沒料到竟會突然有人闖進,但江夜雪反應也是極快,一下就將半露的衣裳穿好,可由於速度太快這下扯動了右手上猙獰的傷口。


    好不容易才不再流血的傷口,鮮血又不停地往外冒,那火辣辣的疼讓他悶哼出聲,冷汗直冒,赤眸中多了層水霧。


    如今江夜雪是何模樣,青裳被血浸透,也不知道他穿了多久染了血的青裳,此刻青裳都已泛黑,高束的馬尾此時淩亂不堪,溫潤如玉的玉顏此時白得不正常,臉頰上那幾近見骨的傷口刺目無比,此時的他說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冤鬼也不為過。


    沒有搭理闖進之人,江夜雪緊鎖著眉,連忙伸手去拿一旁的潔白紗布止血,可盡管用了止血藥纏了繃帶,那血還是止不住。


    突然一滴兩滴清水般的液體落下,落在傷口上,而後暈開一片血汙。


    看著那片血汙江夜雪一愣,用算是還完好一點的左手抹了一下臉,這時才知他早已淚流滿麵了,身上的傷已經疼得讓他止不住眼淚,甚至忘了自己在哭。


    愣過之後,他隨手拿起一旁的手帕往臉上擦了擦,淚水含鹽,流經傷口不僅更疼,傷口還不容易好。


    而被晾在一邊的慕容楚衣也沒有動作,他也被驚住了,他沒想到那竟然真是江夜雪的血,從露在外麵的傷口來看他是真的受了不輕的傷。


    真是他多想了?


    而這時江夜雪也終於有時間騰出來看看這個不速之客是誰了,見是慕容楚衣時,他麵色雖淡,但心中還是有些波動。


    別誤會,這僅僅是因為知道他設下的陣法為何那麽容易被人破解掉了而已。


    兩人之間的沉默終以江夜雪先出聲而打破。


    “慕容先生大半夜不睡覺,是專門來看我死了沒有嗎?如果是這樣,就要讓慕容先生失望了,我此時好得不能再好了。”


    言語中帶著戲謔之意,隻是此時他聲音沙啞得厲害,這樣倒是沒了幾分銳氣。


    慕容楚衣冷顏,沉聲道:“我不介意再送你一程。”


    “先生不介意,我介意。”江夜雪神色更冷。


    “聞名天下的煉器大師慕容楚衣親手殺了救命恩人,不知道讓天下人知道了,該作何感想?慕容先生莫非忘了那晚是誰救的你?”


    原本不想提起這件事的,但為了趕緊支走慕容楚衣,江夜雪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慕容先生冰清玉潔,一世清冷,多好的稱讚啊,可你強迫我時可不是這樣的。”


    江夜雪,你又得死了。江夜雪心中想到。


    “你!”慕容楚衣怒,可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那件事確實是他的錯,但是他何時要他幫他了,明明是他多管閑事,可總的來說還是他先動的手。


    最後不善言辭的慕容先生被氣得狠狠踢了一下木門,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那火氣那叫個大,足矣燒掉整座院子了。


    如願,慕容楚衣走了。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不斷響起,江夜雪不由得弓下了下身體,捂著唇的手指間已鮮紅一片。


    好事不來,禍事不斷。


    雙腿頓時軟了下去,一個不穩江夜雪直接倒在書桌下,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複訣》副作用發作,此時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強烈的困意襲來,江夜雪也不想再強撐,蜷縮著身體就這樣一身狼狽不堪的,在冰冷的地板上沉睡了過去。


    虛弱得沉睡過去的他不知道,那個剛剛走掉的人又折了回來。


    中了激將法的慕容楚衣在出去之後頭腦終於清醒了過來,想起他此行的目的,猶豫一番之後又折了回去,雖然極不想見到那人,但他必須把小聞人帶走。


    可他沒想到他才出去沒多久,房間中的那個人就不見了,最終他在地上找到了那個人。


    不知是不是太冷,那人努力縮成一團來取暖。


    嫌棄地走近,慕容楚衣掃了那人一眼,轉身便要走,可是幾步之後又折了回來,心煩意亂地盯著那個陷入沉睡中的那人,糾結好久,他才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那人額頭。


    觸及那人額頭時慕容楚衣不由一驚,隨後又探了探那人頸間,還能探到微弱的脈搏,還沒死。


    此時江夜雪的身體如寒冰般寒冷,若不是還有那微弱的脈搏在,慕容楚衣真以為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盡管心中無比厭惡,之前有多大仇怨,這人幾天前也幫過他,他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不是石頭心腸之人,更不是會趁機補刀之人,所以他狠不下心放任對方這樣不管。


    別扭地將人抱起,慕容楚衣俊眉皺了一下,這人好像輕得有些不正常,體溫也低得十分不正常,不對,應該是說他除了那張臉之外,其他地方都有些不對之處,好像不是個人。


    周身寒冷突然有溫暖的東西靠近,沉睡當中的江夜雪下意識伸手抱緊了那個溫暖的東西,口中還囁嚅著:


    “別丟下我,我什麽都沒有了,別丟下我一個,好不好,求你了。”


    “為什麽就不能在意一下我呢,我真的不想離開,我不想的……”


    本就不願與這人如此親近的慕容楚衣,在聽到這一句句囈語時,他步子一頓,麵色一冷。


    可最後又當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抱著這人往床榻那邊走去,本想將人直接扔下的,但他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那幾句話的影響,竟小心翼翼地將其放下。


    之前由於慌忙,江夜雪解開的衣裳並沒有完全穿好,之後又經曆種種,此番倒是引起了慕容楚衣的注意。


    也不知是十分嫌棄這浸透了鮮血的青裳,還是怎的,慕容楚衣伸手解開了那本就胡亂穿好的衣裳,待真正看清青裳之下的模樣他手指頓住,麵色一凝,不禁朝後退去,剛剛解開衣裳的手不住地顫抖著,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他真的還是人嗎?他想問。


    那還是人的身體嗎?


    江夜雪,你究竟幹什麽去了?


    青裳為何被血浸透,而且還不是被從外來的血染透,那隻能是身著青裳之人的血,到底是什麽駭人的傷能將青裳全部浸透?


    慕容楚衣閉上眼眸不願再看,是厭惡,還是憐憫痛惜,他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替此人療傷他下不了手,他走了,逃一般地走了,但卻找來了阿雪姑娘。


    翌日,江夜雪神色溫潤,氣色不錯地出現了。


    沒有聽小聞人早已準備好的請辭,他直接道:“既是緣分,你該去哪就去哪吧,不必告知於我,他日有緣便再見了。我乏了,阿雪,推我回房。”


    就說了這麽幾句敷衍的話以後,江夜雪便讓阿雪姑娘送他回去,也不顧小聞人。


    小聞人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越來越遠,淚水終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雪哥哥,阿雪姐,珍重。”


    本就隻是萍水相逢,而今離去早已注定,就算不是他自行離開,江夜雪也早就安排好了他的去路,隻是他不知罷了。


    小聞人離開了,偌大的府邸中再次恢複以往的冷清,毫無人氣。


    煉器房中,江夜雪麵色蒼白,毫無血色,這時的他跟之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神情厭厭地收回了窗外的目光,抬眸,看向目光呆滯的阿雪姑娘,輕聲道:”阿雪,你過來。”


    阿雪姑娘走近,半跪在地,呆滯的目光落在江夜雪身上。


    體內靈流運轉,手心出現一個似是承裝了整個星河的鴿子蛋大小的石頭,隨著靈流的輸入石頭中流出滾滾星河,星河將阿雪姑娘全身覆蓋。


    這時江夜雪手中又多了一個玲瓏匣子,匣子打開,一道幻影現身——是孟有晴。


    口中默念法咒,隨著咒法聲消失孟有晴和阿雪姑娘融為一體,阿雪姑娘呆滯的眸子中終於有了正常人才有的神色、情緒。


    “咳咳咳,”江夜雪咳嗽了起來,臉色又難看了幾分,看著不一樣的阿雪姑娘,他道:


    “今後,你想叫阿雪還是孟有晴隨便你,十日之後隨我辦件事,事後便不必跟著我,天下之大,任你去。”


    “是,公子。”阿雪姑娘應了,聲音不似以往那般僵硬。


    江夜雪似是十分疲倦,捏了捏眉心,道:“出去吧,這幾天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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