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行川鬱夫,先前藤枝市政府戶政課的答覆裏含有奇妙而令人費解的要素。


    首先,行川在藤枝市有房子,為何不想回藤枝市呢?應該沒有非得留在東京的理由吧?與其露宿隅田公園,不如睡在屋簷下來的舒服,不是嗎?


    另外,行川的父親善次是明治四年出生,而行川是大正九年出生,也就是說,善次五十歲時才生下行川。當然這種情形不算異常,但,五十歲才生下唯一的兒子總是有些奇妙。


    還有,戶籍內並無母親的存在,其理由何在呢?若是父親已有妻室還能夠解釋,替自己生下兒子的女人,行川善次為何不讓她入籍呢?


    行川在藤枝市內有房子,為什麽要在市內的公園落腳,從事舊貨回收業呢?隻要在自己家生活不就好了?


    最後一點,依宮城的河合所言,行川是攜帶自己綁架的幼童走在山中,幼童失足掉進河裏死亡。這件事也令人搞不懂,如果行川是歹徒,他自己有房子,根本沒必要帶著綁架的幼童在山裏走動。


    吉敷很希望直接向行川詢問這些疑點,不過想想還是作罷。


    那位老人不管自己講些什麽皆不想反應,好像他的肉體仍活著,精神卻已經死了,理由又是什麽呢?老人就像是已完成一切人生目的之人,難道這和櫻井佳子命案有關聯?


    走著之間,吉敷來到日比穀公園附近。他進入公園,在涼椅坐下。


    感覺上仿佛獨自做著無意義的事,可是仔細想想,一向都是如此,每當遇見無法讓自己釋然的狀況時,他總沒辦法視若無睹,這種與生俱來的個性實在不可救藥。


    休息一會兒後,吉敷站起身來,穿越公園,自帝國飯店前的公園東側走出,進入地鐵入口的階梯。


    雖想到可能白費工夫,吉敷仍換搭地鐵前往淺草。為求慎重起見,他希望查訪三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遊行時沿途的情形。


    晚間七時左右,吉敷爬上淺草雷門前的階梯。從雲門至淺草寺的沿街店麵皆已亮起輝煌燈光。昔日的江戶可能沒有這般燈火輝煌氣象吧?不過,在這處最熱鬧的區域,應該也很酷似才對。


    衣著華麗的少女們和可能投宿在附近飯店、身穿休閑服的外國人們,在雷門的大燈籠下交織穿梭。


    自從這樁事件以來,吉敷也不知第幾次的走過大燈籠底下。他進入最前方的簪飾店,出示警察證件,詢問花魁道中當時之事。


    “上個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遊行時,遊行行列也經過這兒嗎?”


    “是的。”中年老闆娘聲音裏透著不安地回答。


    “當時有過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情?沒有。”


    “沒有注意到?”


    “是的,因為人太多了……”


    “當時你見到這位老人嗎?”吉敷拿出行川的照片給對方看,“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非常瘦小……”


    “不,人太多了,我沒有注意到。”


    吉敷就像這樣沿著仲見世街由街頭至街尾詢問著,但,結果還是一樣,每一家店的人都是相同的回答人太多,什麽也沒有注意到。


    吉敷離開仲見世街,進入橙街。花魁道中的遊街行列應該也經過這裏。


    橙街的商店並不像仲見世街的商店那樣,街道兩旁有咖啡店、食堂、柏青哥店等等,也就是說大部分不是開放式店麵、老闆一整天都望著馬路的商店。


    即使這樣,也可以推測在花魁道中遊街時,店內的人會出來外麵觀看。


    這條人行步道和車道分隔開的馬路,路麵較仲見世街寬,或許能夠有什麽新發現也不一定。


    但,吉敷雖從橙街最前頭開始進行查訪,結果和仲見世街相同,非常不順利。很多人表示有出來店外觀看遊街行列,卻並未見到特別奇怪之事,也無人看見帶著口琴的瘦小老人。


    不知不覺間,夕幕低垂,夜風吹拂臉頰也有了涼意。還是沒有進展。夜更深了,在吉敷眼前,將商品搬入店內、拉下鐵卷門打烊的店家增加了。


    他感到疲憊,倚在電線桿上,忍不住一股空虛感襲上心頭,甚至在想,自己這樣做究竟有什麽意義呢?忽然,不知何故,秦野的臉浮現眼前!吉敷站直身子,決定再繼續嚐試一下。


    前方有一家正準備打烊的陶瓷器具店,店老闆正辛苦地將置滿陶瓷器的沉重平台推入店內。


    “抱歉,打擾一下。”吉敷邊走近邊說,出示警察證件,然後重複問已經反覆問過兩小時的問題。


    “三月底的花魁道中遊行嗎?嗯,我看了,因為也經過這兒。”


    吉敷讓對方看行川的照片。


    “啊,這位老先生嗎?我見到了。”老闆立刻說。


    “是在花魁道中那天?”


    “是的,我一直站在這兒觀看遊行。”


    “確實見到?”


    “嗯,絕對不會錯。他從那邊一跛一跛的走來,站在人行步道的這邊,靜靜看著。”


    “看誰?”


    “扮花魁的女人呀!我因為心裏在想,怎會有這樣奇怪的老人,所以才清楚記得。”


    “後來呢?”


    “遊行行列往那邊一直走過去,老人也緊跟著走。”


    “緊跟著走?”


    “不錯,緊跟著,邊側身移動的緊跟著。”


    吉敷一下子鬆懈了心情:終於有收穫!行川當時已認出扮花魁的櫻井佳子,而且一直跟著她走,果然並非刺殺她的那天才初次見麵。那麽,這絕非單純的為了消費稅而殺人!究竟是跟到什麽地方呢……不,行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緊跟著花魁道中的遊行行列呢……”吉敷不自覺喃喃自語了。


    當然,他並非在詢問陶瓷器店老闆。


    “不,這我也不清楚,但是,隔壁壽司店的女兒也是跟著行列走,你可以去問問她,搞不好她會知道呢!要試一試嗎?”


    “麻煩你了。”


    “嗯。那麽,請稍待片刻。”


    店老闆拋下自己的店,輕輕拉開朝雷門方向左轉處、間隔一家店麵的壽司店玻璃門。


    “抱歉,縷子在嗎?”


    “怎麽搞的,這樣冒冒失失的?”裏麵有聲音問。


    接下來聲音降低了,似乎陶瓷器店老闆在說明原委。


    吉敷邊想,這一帶還保留著昔日做生意人的純樸風情,邊跟著進入壽司店。


    店內並無客人。一見到吉敷,約莫四十歲開外的男人立刻在櫃檯內點頭招呼,說:“我已經找小女來了。”


    “真不好意思。”


    “請坐。”


    結果,陶瓷器店老闆也在一旁坐下。


    “你的店不要緊嗎?”壽司店老闆問。


    “管他的,老婆自己會關店門。”


    這時,一位十歲模樣的小女孩自繩簾下走出,清湯掛麵頭,相當可愛。


    “有什麽問題盡量問。縷子,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訴這位刑事先生。”壽司店老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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