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馬家的人,那麽與我們有利,且不論皇上作何想法,即便他有心傳位,本宮也等不到他龍馭賓天了,早點送他上路,扶太子登極”


    戚保笑了笑,曖昧地擁上了她,在她耳邊親吻,沙啞聲音癢癢的鑽入她的耳裏:“這個自然,你和我的兒子,本王不費心幫他,還有誰能助他?”


    萬木辛苦澀一笑,嘴角噙著一抹慘然笑意,難堪得閉上了眼睛。


    *


    戚保一方將領,令出即行,執行力十分到位。


    第一招:籠絡在朝廢太子黨,亦或是曾經的馬嵩黨人。


    千裏做官隻為財,一箱箱銀子秘密抬進了官員的後宅院,並無太多言語囑咐,在這官場上打滾得哪個不是一百二十個心眼,這箱子一到,收了就代表應了,不收也勉強不了。


    第二招:打樁立旗,收買軍心。


    軍營的老糙漢子,一碗米坨坨,一隻饅頭麵兒,能飽肚子就成,滿箱子的金銀人也不大識數,故用不上第一招。


    戚保贈給他們的禮物,是從隴西帶來的美色舞姬,當日從隴西一路跳到了京城,沿路風景勾人心魄,將士耳有所聞,心有所向,真他娘的倒進自己懷裏,任由錯捏親咬,這樣的撩撥心懷,誰能說個不字?


    至此,西山健銳營的勤王之師,以成了戚將軍的掌中之卒,隻得一聲令下,沖入九門,逼宮退位,擁立拓跋騫。


    第三招:更換坤寧侍衛守兵,以白馬義從充之封王進京不得調兵,這兩三百人是以扈從的身份入的京,算是戚保推心置腹的唯一籌碼,人雖少,可是沙場磨礪的虎狼之隊,將他們安插在宮裏,做最後一搏之用。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


    索性,這一場東風並沒有讓戚保等得太久,積蓄力量,收買人心需要時日,直至元儷妃早產,事情才塵埃落定,一場東風也應時而起。


    六月封得妃,元月便要臨盆,可若她是薑檀心,這日子不對啊!


    萬木辛本心中滿腹懷疑,直至她尋到了陳福九,才得來消息,陳福九言:薑檀心當日伴駕春狩之時,怕已得了寵幸,故太子九王爭妻之時,皇上才如此生氣,寧可將她賞給了宦官戚無邪,也不作他人考慮。


    卻不想幾月後懷上了龍種,那便再無對食的道理了,接她進宮封妃正名也是不得不行之事,隻是她曾男裝入朝,隻得蒙麵示人,不得說也是權衡之計。


    春狩……嗬,那便不是七月早產,那可就是足月臨盆了!


    生產當日,妃宮裏人影綽綽,產婆穩婆擠在了一堆,丫鬟端著熱水銅盆,左腳踩右腳,你撞我來我撞你,一陣混亂狼狽,宮裏好久都沒有小生命的誕生了,她們竟比拓跋烈還興奮幾分。


    女子痛苦呻吟之聲響徹夜幕,叫得人心裏發慌脊背發虛。這根本不是生孩子,這一聲聲尖銳的叫聲,像指甲撓牆得刺啦聲,讓人寒磣頓起!


    床上的女子已經不肯摘下麵紗,她混沌的眼眸蘊著寒光,蒼白的指骨緊緊扣入身下的被褥,她喘著粗氣,將一腔寄予沉到了肚子之中。


    最後一聲歇斯底裏的痛呼,伴隨著孩童清脆的啼哭聲震碎了籠罩在殿宇上的陰霾,新生命的降臨,驅逐了迷霧朦朧,帶著她母親決絕的復仇之意,以刺戾的方式,刮去了眾人心裏的疑惑。


    “是個皇子!快去請皇上,元妃娘娘誕下皇嗣啦!”


    是,連穩婆都知道,這“皇嗣”二字不再是雲天裏的風箏,看得到摸不著,半點不由己,它已實實在在墜落手心,成了一柄開膛剖腹的利刃,欲劃破了這個朝代最後的遮羞布……


    大戰在即!


    *


    決戰的機會終於來了,拓跋烈感恩上天賜子,欲尋長生之術,他聽龍王薛羽諫言,攜元妃、十皇子乘坐龍舟巨舸,東渡海上仙島,嗅一嗅鍾靈毓秀的天地精華,尋一尋踏雲升霧的洞府仙靈。


    那日,海邊渡口龍旗招展,曲柄黃傘風中獵獵作響,拓跋烈一行人頂著刺骨冷風,眺望這海天一線,無所盡頭的大海,此番他除了帶走了元妃、十皇子,還把戚無邪一併捎帶了走。


    說起戚無邪,便又是一樁怪事。


    這位人間閻王自從元妃的出現後,便像換了一個人似得,他不但退了司禮監的職兒,還成天窩在浮屠園向佛問道,手抄佛經,超度亡魂。


    局外人皆道閻王轉性了,局內人知曉他這是頭頂綠菜花,大失顏麵了!


    任憑猜測,他自歸然不動,戚無邪自個兒知道,拿捏紫檀佛珠,口念往生咒偈,不是替魂靈渡劫,而是替未亡之人超度。


    他是人間壽數的判官,誰生誰死自然心中明朗,先誦上大悲往生,因為接下來死人這麽多,他會很忙的……


    當然,此時同樣憂心繁忙的還有一個人,不是戚保、也並非拓跋湛,而是龍王薛羽!


    他也隨拓跋烈同下仙島,一人翹腿坐在樓船房間之內,手指輕起輕落,點在肘邊的梅花小幾上,他噙著邪氣的笑意,目光落在了桌上三分信函之上。


    兩虎競食,三王裏插足了兩王,自己一直作壁上觀,保持中立,有人慾拖他下水這本是無可厚非之事,但他沒想到自己竟收到了三封書函。


    ------題外話------


    077 戚保逼宮,九子矯詔


    第一封,很顯然是隴西王戚保的手跡,他寫得很坦白也很張狂,隻要薛羽讓拓跋烈一行永遠回不了京,便許他黃金三萬兩,白銀一百萬兩,戰馬十萬匹。嘖嘖兩聲,薛羽輕拋信函,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笑意,輕悠悠道:“嗬,好大的手筆……”


    那第二封,是鬼王屠維帶給他的信,可打開一看,裏頭卻是九王拓跋湛的筆跡——言詞懇切,波瀾老成,謙卑芻蕘之言不甚枚舉,他隻求借自己借兵一千,若有九霄登極之日,百越可自成一國,再不必對天子稱臣,裂土登極,雙日共輝。


    多看了一遍,薛羽眉頭一挑,不得不承認這拓跋湛小子心思老道,權謀有術,這條件乍一聽十分誘人,可他要得遠遠不止百越這貧瘠之地。


    撚起桌案上的最後一封信,火漆封緘,信封也皺巴巴的,上頭還有一股脂粉之氣,應是被女子貼身藏了許久。


    他有點明白過來,這是元妃瞞著監視她的耳目,冒死送到自己地方血淚之憑。


    他拆信抖開信紙,上頭娟娟筆跡,清秀中沉著一股堪破生死,歷經蒼生的決絕。不少墨字被淚漬洇出了毛邊,它們是一個哭泣的婦人痛斷肝腸的請託。


    孤兒寡母無所依,惡狼豺豹虎視眈眈,她隻求母子安平,順利返京,若她和她的孩子有幸一登九霄,那麽便以長江為屏,她願意割讓出半壁江山,婦人弱子如何治理無垠廓土,她心甘情願與他並世稱皇。


    執著信指的手一頓,薛羽眸色深深,他將信紙緩緩擱在桌上,猶豫的指尖勾畫,一如他躑躅難定的心……末了,他勾唇一笑,打了個響指,下一刻便有心腹推門而入,單膝跪下靜候吩咐。


    他袖口一揚,冷冷道:“放出信鴿,告訴武王放心,拓跋烈永世不會回京,另九王府也回信,就說這兵,本王借了!”


    他是一個不知饜足的饕餮,金銀玉器捨不得,戰馬疆土更是不捨得,捨不得、不捨得,那邊統統要了,一個都跑不了!


    站起身,笑意刻骨冰冷。


    三日後東渡仙島,這便是大殷朝皇帝龍馭賓天之日!


    *


    得到薛羽的承諾後,戚保便開始動手了。


    拓跋烈走時欽命廢太子拓跋騫監國,照例說這本是荒唐之事,你既已廢立,為何還要點他監國?可緊接著拓跋烈又有一道旨意,命內閣次輔王孟首揆京畿,署理天下各部員、行省上呈政務。


    此番一來,拓跋騫雖有監國之名,卻無監國實權,帝王心術難測,此話不假。


    可戚保已顧不上那麽多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薛羽一旦得手,江山變色,誰下手更快誰就是這天下至尊權柄的主人!


    三日後便是元月十六,戚保以監國皇子之名,叫了禦門大起兒,命朝中文武百官於毓慶宮商討要事——太子雖廢,卻並不能挪宮殿,原先的太子宮也改名為毓慶宮。


    元月寅時拂曉未破,天還是黑沉沉的,除了月影星光,難辨腳下路。


    老大臣們打著瞌睡,坐著兩人抬的青布小轎,在紫禁門前下了轎,隻見著百轎首位相連,滿滿當當的將紫禁門堵得水泄不通。


    這皇上都不在,監國的倒是會折騰人,寅時叫大起兒,還是這隆冬元月,被窩子裏頭老婆孩子,肉肘肘瓷溜溜,偏生跑這裏吹冷風活受罪!官員們紮撒著手,頂著冰渣子冷風,縮著脖子往毓慶宮走去。


    他們越走越覺得背脊發涼,這狹長幽深的冗道漆黑難走,兩邊剝落的紅旗高牆,投下逼仄的陰霾月影,他們總覺得這牆上好似長了許多眼睛,正一瞬不動的盯著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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