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看見和田玉,劉楠笑巔了,他大聲嘲笑,笑得連眼淚都流了下來:“地窖的醃菜缸不穩,這塊石頭我是用來墊缸底的啊,啊哈哈哈哈”


    魯西臉一黑,上前就想抽他丫個,不料被方小斌攔了下來,隻見他眉梢一挑,陰測測冷笑一聲:“你先別顧著笑,我已經知道東西在哪裏了,就在醃菜缸裏,是也不是?”


    笑聲戛然而止,劉南神色還有些呆滯,轉過迷茫的眼睛:“你……你怎麽……”


    方小斌鼻下冷哼:


    “魯西,人交給你了,我拿著東西去交差,督主還等著看戲呢,好一出狸貓換太子!這”太子帳本“我就借走了,”狸貓大印“還是還給你東家去,讓他留著最後的小命,再過幾天財神老爺的癮吧!”


    一腳踹上了門,隻留下劉南一人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


    皇宮的暢音閣碧瓦飛甍,綠梁朱棟,四處雕龍繪鳳,十分華麗壯觀。


    戲台子分為福綠壽上下三層,以龍藻天井相互連通,一樓龍座鳳位,看戲的梨花八仙桌一溜兒拍開,二樓錦屏翠羽,笙簫絲竹吹打不聽,三樓紅男綠女,武旦仙姬在戲台上唱念做打,上下翻飛,光怪陸離,熱鬧非凡。


    兩宦婚嫁的隊伍,熱熱鬧鬧環城一周後,薑檀心和戚無邪,是在東廠離恨天拜得天地。


    啼笑皆非,荒唐無比。


    九重地底,暗無天日,不知拜得是哪門子的天地;再拜高堂,薑檀心已是父母俱亡之人,但戚無邪仍有雙親再世,應是有主婚之人,可此番成親之事,他似乎並沒有告知遠在西南藩屬之地的戚保,而是帶著薑檀心叩拜一塊蓋著黑布的靈位。


    天地高堂已是荒唐,夫妻對拜就更別提了。


    薑檀心倒是老老實實的躬身彎腰,拜下了身去,可待她直起腰板,看到戚無邪滿眸促狹、盡是挪揄的笑意,她瞬間就覺得自己又被耍了!他根本一動不動的立在當下!


    隻餘暗嘆……


    來回折騰,又不給飯吃,一路回宮她開始有些渾噩,但事後會由喜人周全提醒,薑檀心倒也不怕熬不過去。


    到了皇宮暢音閣,新人先行拜見拓跋烈和萬皇後,賞下金銀後,便讓他二人入席了。


    紅艷艷的桌子,擺著不一樣的瓜子果品,這似乎不大像戚無邪的手筆,有些俗不可耐。容薑檀心仔細一看,發現這還是簇新艷紅的喜幛鋪成的桌布,上有百子繡案,寓意多子多福。


    一見這個她就樂了,還多子多福,成心的吧?


    果不其然,戚無邪見到後,也蹙了蹙眉,大有不滿之意,他撩袍落座,袖手一擋,將七零八落的果品糕點全撥到了一邊。薑檀心有些詫異的跟著坐在旁邊,她偷瞄了瞄拓跋烈,心中納罕:這戚無邪膽兒夠肥的,敢當眾給皇帝甩臉子?


    伺候的人似乎早清楚這個督公大爺的脾性,一瞧著不行,緊趕緊的奔上來將東西撤了走,還畢恭畢敬的問道:“督公喝點什麽?”


    “汀溪蘭香,加糖”


    “好嘞,那薑公公呢?”


    “我要……”


    薑檀心還沒說完,戚無邪便懶懶開口,替她說了去:“焚琴煮鶴,牛嚼牡丹,你給她白水就好”


    險些要拍桌而起,欺人太甚,她陰測測道:“汀溪蘭香,還加糖,難不成這樣才是品茗翹楚,通達茶禪之人?督公真是好見解!鯨吞牛飲是喝茶,輕啜慢呷也是喝茶,我這是茶入喉口,茶道在心!”


    說話間,一盞汀溪蘭香迅速送到。


    斜了她一眼,戚無邪已暖杯在手,聞香鼻下了,他嗤笑一聲,抬手從糖罐子裏舀了一勺糖加進茶盞裏,不緊不慢道:“照著你說,弱水三千,獨沾一味是喝茶,春蘭秋ju,四時百味是喝茶,那糖鹽醬醋,又何嚐不是喝茶?本座這是不辨茶味,但求一心”


    魅邪眸光,四溢流轉,他蘭花指高翹,執手若蘭,品茗輕呷了一口,妖魅無雙的姿態一氣嗬成,薑檀心隻覺心被冰涼的手一覆,不自覺燒起一手臂的雞皮疙瘩,不是厭惡,不是噁心,是一種自己也道不明的情愫。


    小鑼響起,節奏愈快,薑檀心聞聲向戲台上看去,那花旦從戲台簾內搗騰著小步而出,一番婀娜身段的亮相之後,咿咿呀呀開了唱腔,狸貓換太子的好戲開始了……


    人生如戲,官場亦如戲台。


    戲裏總會有主演和龍套,有唱念做打,有生旦淨末,誰能擔任什麽樣的戲份,需要什麽樣的對白,與他們所演的角色休戚相關,戲台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作用,一如一場對弈的棋盤,即便是小卒小兵,安插的地方好,照樣將軍。


    送給陸宣澈的這齣戲,戚無邪絲毫未沾染,他隻是派了幾個小兵小卒,做他們擅長之事罷了,米商如此,魯西和方小斌亦是如此。


    不過戲唱到如今,正緊的角色也該上檯麵了,台上台下戲唱一出,那方才叫做殊途同歸,曲盡人情……


    一盞茶畢,隻有薑檀心可憐兮兮的捧著一碗白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說實話,她五髒廟直鬧騰,實在餓得難受,可那個殺千刀的死太監把桌上吃食都給推了,眼瞅著別桌果品餑餑吃得愜意,自己卻隻有幹瞪眼的份。


    婆娑著手心裏的茶碗,咽下了口中充溢的唾沫,薑檀心涎著臉扭過了身,她眼巴巴得瞅著他,目露深意。


    目不斜視,戚無邪似乎很入戲,但他感受到了薑檀心的目光,遂即風輕雲淡的問了一句:“餓了?”


    她嘴角不自抑的微微揚起,點頭哼了一聲。


    兩指抬起,修長的指骨稍稍一曲,似是和身後打了一個手勢,一碗碗早已備下的、戚無邪素來愛吃的甜食糕點送了上來,小太監躬身,站在戚無邪的手側邊,他並沒有將食盤放在八仙桌上,而是跪倒在地,恭敬用雙手捧著,與案齊眉。


    戚無邪無動於衷,自顧自自己看戲,由著薑檀心一通腹誹:他是故意的吧?


    盯了他半餉都不見回應,薑檀心認命得決定豁出這張臉皮,自行動手,立即解決飽腹問題。


    隻見她從座上傾身站起,一手撐在座扶之側,一手環過戚無邪前身,想要去夠一邊的吃食。


    她身子投下的陰影,擋住了戚無邪看戲的視線,女子香同他的淡薄冷香雙頸交纏,難捨難分。


    小丫頭就這麽不管不顧的迎了過來,她可知她的一點朱唇堪堪擦過他的麵頰?她可知她幾乎欺身壓上,點燃了那似火欲躥的如荼曖昧……


    從薑檀心小巧的耳廓處,戚無邪察覺到了一道淩厲的目光,他聽見周遭不少倒吸冷氣的聲音,不過這麽一瞬,台下的戲儼然已比台上的要好看萬倍了。


    早說了人生如戲,既有了觀眾,如不就此入戲,莫不是要負了這一片癡心祈盼?


    戚無邪邪邪勾起唇角,頗有些慵懶的往後椅背一靠,他手扶上了薑檀心的腰,指腹輕柔無力,這樣若有若無,還不及衣料婆娑的碰觸,才真正像一隻茸毛觸手,拂過她的皮膚,掀起鋪天蓋地的蘇麻!


    驚詫的回眸,直視身下的戚無邪,薑檀心這才意識到此刻自己是有多離譜!餓瘋了吧?


    還來不及反應,隻覺腰側的手,倏然往向下施了一股力,讓她措不及防的跌進那個有些沁涼的胸膛。


    她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渾身僵硬,周身是他涼薄的溫度,耳畔卻是一股溫熱的氣息……


    有人輕聲傾吐:“一尺九?本座怎麽瞧著有二尺呢?”


    她紅霞飛上,羞不能持,還不忘咬著牙誓要還擊,突然身後爆出一聲:“賞!”


    拓跋烈聲如洪鍾,撫掌叫好聲如雷霆一擊,徹底打斷了薑檀心最後一根忍耐自持的心弦,她慌張的想要掙脫戚無邪的手,無奈匆忙牽扯之下,一掌打翻了他手裏的那半盞汀溪蘭香……


    衣袍上沾染茶漬,茶盞被袖口甩落地上,砸出了一片碎瓷花。


    饒是這樣,他戚無邪還是一副勾魂攝魄的邪魅樣,一絲不落的捕捉她每一個窘迫之態。


    “我、我去換身衣服”


    拋下一切齟齬、露骨的視線,無視拓跋烈事後投來疑惑的目光,薑檀心猛低著頭,朝著暢音閣外的廂房走去。


    她一腳邁進右跨院的月門,瞥見牆腳邊幾簇紫竹迎風微擺,韌骨不屈。她深出一口氣,鬆懈了身子,背靠著白灰剝落的牆根,隻顧著平復心情,絲毫不怕弄髒了身後的衣袍。


    她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理一理紛亂的情緒,甚至是褪下耳根那火燙的紅cháo……


    “哢噠”


    一聲腳步聲清晰入耳,薑檀心垂下的視線微抬,一雙繡金龍的黑色蟒靴映入眼簾,她眉頭一蹙,心中納罕:他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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