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員雖少,佐雜官員再加上編外人員,卻已經是地方上的一大負擔。冗官冗員負擔極重,各地方正員不通政務,凡事委給下屬。下屬們又委給班房皂隸,皂隸們卻還有幫手、夥計。這些人擾民則可,辦事卻是一點不行。當時的中國還是小農經濟,政府不過是收取些賦稅罷了,什麽盜案賊案,多半還是鄉間自已私了。若是經了官府,隻怕中產之家乃至破產,小門小戶的乃至破家。至於什麽勸農耕織、興修水利等務,卻是根本無人過問。


    張偉派了官員至各省、州府、縣,原是要大興水利,發放良種,甚至興辦織布等貿易工廠,改良衛生習慣,大辦教育等務。那些明朝舊式官員,卻是愛理不理。在他們看來,多一事則是生一事,好心亦可辦了壞事。徭役過重,興事太多,除了激起民變,還有何益?這到是正派官員的想法,那些自身不正,看誰了漢王殿下不欲生事,不想處置舊明官員的心思,正欲大撈特撈,巴不得漢王生事,他們好從中漁利。是以拚命巴結上頭自台灣派來的官吏,哪怕是職銜都不如自已,也是抱足了他們的大腿,指望著與這些天子近臣打好關係,用來威壓原有的舊明官員。結果這小半年除了大集了百萬民工,由官府給了工錢,修聳了幾條直道,連接江浙閩湘等省,又廣設驛站,以通郵傳之外,其餘諸事竟不能辦理。正直官員不欲多事,品行不好的又不敢信重,江南治理竟陷入了兩難境地。


    此時見何斌為難,張偉也知道他這個戶部尚書做的不易。除了戶部以外,因稅務和海關等衙門在內地都是新設,缺乏人才管理。中層官吏都是從台灣調來熟手,又使何斌統領全局。是以除了戶部的事情之外,稅務和海關的事情也需要他憂心。而漢軍急需擴大也是必然之事,在諸多來錢的舉措沒有見效之前,他隻能量體裁衣,拆東牆補西牆。此時聽得張偉要行擴軍一事,心中煩憂,這到也是人情之常。


    因步下禦座,一步步踱到何斌身邊坐下。見他還是愁容滿麵,張偉到是一笑。將何斌身旁的五彩小蓋鍾親手端起,向他道:“來,喝口茶潤肺,沒的氣的跟烏眼雞似的。”


    那方以智在一旁記道:王下座,親奉香茗與尚書何賦。


    看一眼何斌神色,卻見他若無其事,順手接過來呷了一口,便放在一邊,竟渾然不當回事。方以智嘆一口氣,又奮筆疾書道:何某感王至意,乃泣。


    卻又聽張偉笑道:“若是心裏沒有成算,我敢妄言擴軍一事?”


    何斌反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多造商船,若是在日本多放貨物?緩不救急啊!”


    他眼光到是毒辣,知道日後以日本為傾銷商品的優質市場。那日本已無力反抗,隨著內地大興礦山、修路、水利等事,大量的健壯武士和罪犯都勢必將押來至中國為苦力。至於原本的日本本土商業,則勢必遭到打壓破壞。以宗主國的身份,把日本人需用的每一件商品都控製在自已手中,把他們的財富掠奪過來,方不枉漢軍辛苦一遭。隻是緩不救急,指望日本的白銀來支持江南,一時半會卻是看不出功效來。若是急而圖之,卻正好給了那些心懷不滿的日本大名和武士們以造反的藉口,弄的全日本大亂,反而是得不償失了。


    他滿心狐疑,卻見張偉眼神往方以智那邊一掃,略一頓足,方大聲向他說道:“我意已決,自今日起,拿捕所有在冊的貪墨官吏,抄拿家產,以資軍用!”


    何斌點頭道:“這到也是個法子。咱們占了南方一年,大局早就穩了。朝廷那邊剛派了大兵到川陝剿賊,一時半會根本沒力氣來尋咱們的麻煩。地方上偶有流賊,也被駐紮在形勝之地的漢軍彈壓。小打小鬧的,甚至地方上的靖安司就能敉平,連廂軍都不必動用。”


    低頭想了片刻,卻又道:“復甫也和我說過,舊明的貪墨官員造冊在案的一千餘人,這一年來咱們發現查察的也有不少,統統拿了動靜不小。再有,隻怕抄出來的銀子,也不夠一年的使費。”


    “光抄貪官當然不成,還有在地方上驕縱不法,屢有惡跡的宗室諸王!”


    張偉要拿諸王開刀,沒收其幾百年來積澱的財富一事,何斌卻是早就知道。是以聽了之後全不吃驚,卻是大感興趣,笑道:“甚好!你可算是要拿這些王爺們開刀了!”


    又笑道:“除了桂王常瀛之外,也就是潞王稍有賢名。其餘諸王多半驕橫不法,騷擾地方。封國百姓多受其苦,沒有不罵的。這些王爺侵奪人家產,霸占人的妻女,這也罷了,甚至有當街青衣小帽,親手擊殺百姓以為取樂者。”


    屈指略算一算,何斌已是眉開眼笑,笑道:“整個江南,計有親王藩王百餘名,平均每家最少也能抄出二三十萬的銀子,古董珍玩還不在內。擴軍和興修水利、教育、郵傳等事,都盡夠用了。”


    他們兩人談的熱絡,心中想著抄拿貪官和宗王之後的收益,眼前當真是滿眼的白銀飄來盪去。卻聽得殿內一側稀裏嘩啦一陣大響,兩人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見是方以智打翻了桌上陳設,正自慌亂。


    張偉見他一臉驚惶,因笑道:“方大史官,讀書人的養氣功夫,便隻是如此境地麽?”


    方以智先是慚愧,待聽到張偉打趣,卻又鎮靜下來,忍不住將心中疑問說將出來,盯著張偉問道:“漢王,您以建文苗裔行靖難之事,若是為難宗室,隻怕天下人都會疑您。再有,歷來國家有親親之義,君王不想著給宗室安寧,反而想辦法剝削宗室的資財,這便是漢王的理財之道,治理天下之術麽?今上在北京不管多難,亦未曾將主意打到百官和宗室身上,請漢王慎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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