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皓是躺在診療床上被醫護送出來的,要不是他臉上沒蓋白布,黑瞎子都差點懵了。


    ——怎麽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黑瞎子趕忙快走幾步去迎,診療床旁邊舉著吊瓶的小護士,朝他輕聲噓了一下。


    “檢查項目比較繁雜,關先生累得睡著了。”


    因為關皓足夠“大牌”,所以他不被稱呼為“病人”或者“患者”。


    診療床還在緩慢、平穩的移動著,醫生向黑瞎子低聲道:“你好,我是關皓先生的主治醫生,我姓李。”


    黑瞎子掃了眼他的胸牌。


    李...


    【聞馨醫院·血液科|主任醫師|李晝德】


    黑瞎子看清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李醫生就道:“一部分檢查結果,四五個小時之後就會有結論,但全部檢查的結果,最快要三個工作日才能出具報告。”


    “我們根據目前已知的情況,包括調取關先生的檔案...保守性的為他目前的貧血、輕微脫水采取了補液的方案...”


    醫生抬手示意了一下護士舉著的吊瓶,“那是生理鹽水,在這之後還需要補充葡萄糖。”


    “要等到調正電解質、酸堿平衡,他的身體沒有異常情況出現——我們才能考慮輸血。”


    “畢竟貧血並不是當下突然出現的,關先生來的時候,單從行動來看,包括血常規的數據...”


    李醫生道:“即便報告顯示了他缺血、脫水,但他並沒有出現很強烈的不良反應,神誌清楚、表述清晰,行動也不受限。”


    “除了因為早前您所說的發燒...報告裏能看出這是病毒感染導致的。”


    “但想必您也能發現,他現在的溫度隻是比常人略高一點,在37°2,但體溫在36、37°的波動是很正常的。”


    “我們觀察來看,關先生的體溫還有轉好、下降的趨勢。”


    李醫生沉吟道:“我認為,他的身體內部,各個器官之間很有可能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所以在沒有全套檢查結果出來之前,我是覺得,我們醫生能不去破壞這種狀態,就不要輕易破壞。”


    邊說邊走,診療床已經被推進了關皓的獨立病房。


    黑瞎子抬手阻止了一下護工,自己微微彎腰把關皓放在了房間裏的護理床上。


    關皓眼下有濃重的黑青,但感覺到周遭的不平穩,還是微微掙動了一下眼皮,像是要掙紮著醒來。


    “噓...”黑瞎子下意識用手捂了捂他的眼睛,輕聲哄勸道:“睡吧,我陪著你。”


    “......”


    關皓的呼吸慢慢恢複平靜,黑瞎子便放開了手,下意識抬眼看了一下窗簾,看看光線。


    先前技術人員已經順手拉緊了,但黑瞎子還是在替關皓掖好被角之後,又走過去重新固定了一下窗簾角。


    尚在白日,光線透過窗簾,掃進屋裏一片昏黃的光。


    黑瞎子站在一旁等待醫護調整監測儀器,李醫生倒是微微引著黑瞎子站遠了些。


    李醫生說道:“您是關先生的...?”


    黑瞎子簡短道:“家屬,關皓是我的愛人。”


    當醫生是足夠見多識廣的。


    即便國內此時,對待婚姻和戀愛的態度還並沒有足夠自由,這一對兒愛侶的身份也足夠重量級,李醫生仍然平靜如水的點了點頭。


    他叮囑道:“那便更加方便了,您要在至少三個月的時間裏時刻觀察您愛人——包括您自己的身體情況。”


    “因為你們先前所去的環境、場所都過於複雜,這樣的野外旅行,陌生的自然環境很有可能會讓衣服,甚至是身體攜帶上細菌、蚊蟲——”


    李醫生特別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尤其是在毛囊、皮膚表層,甚至手指甲、腳指甲這些地方,當你認為你已經清洗幹淨了...”


    李醫生微微搖了搖頭,嚴肅道:“野外的環境、尤其是叢林、沼澤和沙漠是非常可怕的,人類無法生存的環境,病毒、蚊蟲仍然遍布。”


    “甚至有可能,我們當下用任何醫療手段都無法檢查出來,所有的指標都正常,但本來轉好的病人後續就是突然爆發了問題。”


    黑瞎子皺起眉,朝李醫生頻頻點頭,表示自己會當回事。


    “之前我們院就遇到過一個去了雲南的病人,說是去了什麽峽穀。”


    李醫生道:“這個病人當時就是骨折比較嚴重,身上全是外傷,但沒有一點內出血、內傷的情況。”


    “病人也做了非常詳細的檢查,外傷都已經在我院治好了,結果出去不到一個月就胃出血去世了。”


    “我們醫院差點攤上官司,還是震華法律部提供的援助...”


    李醫生苦笑道:“我當時也去參與了遺體解剖,我們在病人的胃部發現了大量的蟲子屍體。”


    “也就是說...我們的確找到了內出血的原因,但這完全不合理,因為我們當時就拍攝過x光,做了全套檢查,完全不可能會有蟲子。”


    李醫生似乎是覺得自己話多,推拉了幾句。


    黑瞎子示意他繼續講無礙,他才道:“最後我們一組七個人,什麽科室的都有,大家翻來覆去的,最後還是協助的那個刑事法醫——”


    “法醫在病人的指甲縫裏找到了攜帶著未知成分的沙土,又從病人、...屍體吧,胃袋裏找到了沒消化完的指甲。”


    “這...我們醫生能防住嗎?”


    李醫生臉色為難,歎了口氣,“我知道有些病人有啃咬指甲的習慣,我想就是因此讓他感染了蟲病。”


    黑瞎子不算正經的想,那小關應該首先能排除這一點。


    關皓沒有咬指甲的習慣。


    不過李醫生想告訴他們一定要慎重對待的意思,黑瞎子了解了。


    李醫生也道:“後續檢查結果一出,如何治療我們也就清楚了。我們全院的醫護都會盡心盡力,您放心吧。”


    黑瞎子點頭,客氣謝過了醫生。


    “有事按一下床頭、或者房門口也有的呼叫鈴,按一下鈴我們馬上就能到。”說完話,李醫生就帶著整組醫護離開了病房。


    黑瞎子也並沒有就這樣待在房間裏,而是輕輕掩上了房門,查看了一下四層現在的情況。


    一個半小時裏,像易得月先前說的那樣,一整個四層都已經被清空。


    除了走廊中間的服務台留守著兩名護士,和一名值守醫生,6間病房全部清空,並且都拉上了窗簾。


    這應該是為了遮掩關皓真正在的病房是哪一間。


    黑瞎子走到電梯口,也就是左端的走廊盡頭時,兩名安保人員雖然並未說話,但都齊齊向他頷首致意。


    不像電視劇裏拍的那樣,安保背對著電梯,像個尋常保安。


    ——安保是安保。


    這兩人,一人確實背對著電梯直視走廊,但另一人則是貼靠著走廊牆壁,微微傾斜著、麵對著電梯。


    他們互相監視對方的後背死角,一人監視走廊,一人注意著上下的人員。


    想必走廊右端也同樣。


    黑瞎子微微挑了挑眉,還是感到新奇。


    畢竟這也算是關皓太子爺身份的某種具象化的體現。


    秦嶺那一次,關皓倒是也在醫院走了一遭。


    但想必是遠在陝西,他的勢力鞭長莫及,事務部響應快是快,但到底沒到變態的級別。


    再加上後續關皓應是私下處理了諸多繁瑣的事情,所以也就無聲無息讓這種排場“不了了之。”


    黑瞎子自娛自樂的打趣自己,看來他以後得對大少爺畢恭畢敬一點了,不然可是要被全城通緝。


    震華下個“雪藏令”、“封殺令”,他可找哪兒哭去。


    怎麽,難道要搖晃著紅酒杯,潑在關皓身上,再舉著喇叭大喊——


    “震—華—關—皓!”


    “我!黑瞎子,向你宣戰~~~~~!”


    咳。


    黑瞎子清了清嗓,可能是在京城地頭,關皓確實強勢,再加上先前李醫生說來說去,還是表達了人現在狀態不錯的意思。


    所以他也不自覺鬆了鬆繃緊的神經,開始天南海北的編排小關。


    不過這折騰了一上午,已經下午一點了。


    應該吃飯,他倒是沒覺得餓,估計小關也更想睡覺。


    黑瞎子思考了一下李醫生先前說的,部分檢查報告出具的時間。


    那有可能打斷關皓休息,黑瞎子還是想讓關皓好好休息一下,最好睡到自然醒來。


    想到此,黑瞎子便和這兩名安保提前說道:“四五個小時之後,一位姓李的醫生可能會帶著一些檢查結果上來。”


    “但如果他沒有發現嚴重的情況,就暫時不需要送到房間裏,等我聯係他的時候再說。”


    麵對著黑瞎子的那名安保,可能級別略高,他主動開口確認道:“boss,您指的是剛才離開四層的那名李晝德醫生,對嗎?”


    這名安保,脫口就流暢報出了醫生的全名。


    這讓黑瞎子略微詫異了一下。


    他揣摩了一下這名安保的神態,他意識到,安保並不是通過胸牌記住了那名醫生。


    易得月帶來的人,極有可能全部都記憶了醫院上下醫護的麵容和名字,說不定連科室都能對上。


    “對。”黑瞎子向他點頭確認,“李晝德,李醫生。”


    “明白。”安保明確了指令,即刻就拿出手機傳達了指令出去,執行效率奇高。


    黑瞎子清楚了外麵的布置,就轉頭回了病房。


    他雖然沒覺得身體不舒服,但也的確累得半死,感覺回京城一口氣兒都還沒喘勻。


    於是,看了看足夠寬敞的病床,黑瞎子毫不客氣的蹭了上去。


    這病房裏確實有供人休息的沙發,但他不想睡沙發,不過躺在關皓旁邊,他也沒有閉眼,而是摸出了兜裏一直裝著的,關皓的手機。


    忽略掉幾十個未接電話,黑瞎子點開了事務部發來的資料,一點一點看了下去。


    ...不願意承認,但他確實覺得自己被卷到了。


    翻著翻著,眼皮漸漸變沉。


    黑瞎子沒有刻意去抵抗困頓感,畢竟忙忙亂亂,為的也就是相擁而眠而已。


    地上地下,床上土裏。


    都沒什麽所謂。


    ......


    “......”


    三個小時後。


    關皓微微睜開了眼,稍一動彈,就感覺左右手都受限。


    他的身體比思維都要快,還要清楚的意識到黑瞎子就在旁邊,所以關皓倒也沒有下意識的警惕,隻是偏頭看了看是什麽情況。


    醫院、病房。


    左手插著針呢,至於右邊——


    關皓無奈的笑了笑,他就說動不了就算了,怎麽左右手溫度還不一樣。


    左手輸著液,涼是正常的,右邊則是因為黑瞎子側躺著,和他擠在了一個枕頭上、一個被子裏。


    身體雖然規規矩矩的沒有和他搶位置,但總歸是挨得近,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腰腹上,溫度也就這麽藏在被子裏,暖烘烘的傳了過來。


    就是奇怪了...


    關皓低頭看了看,怎麽唯獨他的手機在被子外麵?


    白花花的被子褶皺裏“躺”著灰漆漆的手機...


    一副沒人要的樣子。


    “...嗯?”


    可能是睡得不沉,關皓輕輕動彈了幾下,黑瞎子就含糊的應了一聲。


    但偏頭看去,黑瞎子也沒睜開眼睛,隻是呼吸略微沉了一些,應該是醒了,隻是不想睜眼。


    看樣子是想賴床。


    關皓笑了一下,賴就賴吧,多大點事兒。


    索性他就由著黑瞎子繼續睡,還動了動手臂,把他往裏側攬了攬。


    黑瞎子卻是沒繼續睡,突然問道:“餓嗎?”


    他的聲音懶散,帶著剛剛清醒的一點暗啞,讓簡單一句問話聽起來也很親昵。


    “嗯?”關皓下意識回道:“不太餓,但突然想吃..呃?”


    那個詞代表的東西從腦子裏蹦了出來。


    關皓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非常奇怪,所以語氣也怪異起來。


    “...我想吃...”


    “——香皂!?”


    關皓懵了,直瞪著天花板看。


    “我不餓,但是我想吃香皂?”


    “這什麽——”


    “...香..什麽東西?”黑瞎子也睜了眼,半支起身上上下下的盯著關皓看。


    兩個人滿臉茫然的對視一眼,關皓沉吟道:“你別怕,我應該就是瘋了——”


    他謹慎的補充道:“也可能是睡懵了。”


    “噗——”反應了一下,黑瞎子笑了一聲,又一下子輕鬆的躺回去。


    “貧血。”


    他道:“缺鐵性貧血會讓人想吃奇怪的東西,你這香皂倒也算清奇,比起冰塊、泥土、報紙之類的。”


    “但你可別真吃啊——”黑瞎子側過身子去,笑嘻嘻地戳了戳關皓的腰身,他的手又立刻被怕癢的關皓扣住。


    黑瞎子自然地把手指滑進關皓的指縫裏。


    這樣的牽手方式,手臂側著別扭,他就又翻身平躺,和關皓一起盯著什麽也沒有的天花板瞧。


    “忍住啊,關皓同誌。”


    黑瞎子哼笑道:“你要忍不住就吱聲,我回家先把香皂都藏起來,藏到...”


    他話沒說完,就笑得眯起眼睛來,關皓挑了挑眉,眼裏的疑問很快變成了然的無語。


    他用手指尖扣著黑瞎子的手背,微微用力捏了捏表示抗議。


    “怎麽?”關皓道:“藏到我夠不到的地方去?”


    “——把我當小孩兒啊?”


    關皓看著天花板,聽耳側窸窸窣窣的笑聲,也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香皂是什麽味兒的?”關皓當真困惑了一下,“有可能和黃油一個味道嗎?我喜歡吃鹹口的黃油、”


    “嘖。”黑瞎子收斂笑意,牽著關皓的手在床上敲了敲。


    “...好好好。”關皓有幾分哭笑不得:“我不想了還不行嗎?”


    黑瞎子沒答話,半晌,他道:“咱們家洗手間從今天開始撤掉香皂。”


    黑瞎子轉過頭去,看著關皓嚴肅道:“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們還是換成洗手液吧。”


    關皓噤聲,乖巧的在枕頭上蹭動著點了點頭。


    他強忍笑意,本打算也“嚴肅回道”:“收到”。


    但他突然想起來之前就想說,結果被火急火燎塞進醫院,後知後覺想起來,又懷著些該死的、男人的炫耀心,刻意沒告訴黑瞎子的事情。


    關皓表情微微滯了一瞬,又立刻笑起來。


    黑瞎子挑了挑眉,“笑什麽?”


    關皓呲著大牙樂了好久,才朝他看過來,還假模假樣的清了清嗓,滿臉嚴肅道:


    “收到,boss!”


    “——您的指令,上帝的命令!”


    黑瞎子愣了一下,馬上回過味兒來了。


    這個充滿調侃和得意的語氣,這個極其牛逼又裝逼的boss。


    黑瞎子支起身子來,盯著關皓的眼睛看了三秒,然後,他果斷抽出手來就衝著關皓的癢癢肉去了。


    “——哎!”關皓手忙腳亂的抓他,黑瞎子也沒認真,畢竟這二貨還吊著水呢。


    “喲——”黑瞎子的嘴角扯起一個乖張頑劣的弧度來,“這是想炫耀?”


    他索性斜壓在了關皓身上,微微低著頭和他對視。


    在關皓身邊休息,黑瞎子不戴墨鏡。


    於是,他眼裏的桀驁,和與之完全相反的柔和笑意,像油畫一樣平鋪在關皓眼前。


    關皓並沒有什麽危機感,他壓上來,關皓就自然而然的抬手攬他。


    兩雙滿含笑意的眼睛對視,關皓狡猾的回道:“我覺得你喜歡。”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反問道:


    “難道師傅...”


    “...不喜歡嗎?”


    關皓扶在黑瞎子腰間的手,隔著衣服摩挲了幾下黑瞎子的側腰。


    黑瞎子不答,關皓也不急,倒是輕聲、篤定的重複。


    “我覺得你喜歡。”


    ——勾引。


    黑瞎子一下子就笑了。


    “哈...”


    他也不答“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如說,他時常被關皓“神出鬼沒”、又異常能讓他心領神會的男人心機搞得心底發癢,像是被吊著跑的驢。


    或者揣了一兜獼猴桃。


    黑瞎子低頭看他,咬牙低低笑了一聲。


    ——他咬牙切齒,卻心甘情願的吻上去。


    驢就驢吧。


    多大點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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