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彈,一般隻有在緊急的情況下才會使用。


    吳峫罵娘是罵娘,但這種惡劣的環境裏有人連續發射了多發信號彈,那必定是出現了非常棘手的情況。


    幾個受傷的留在原地當“伏地魔”,包括吳峫關皓在內的五個壯勞力都循著信號彈飛來的方向走,大家把背包頂在身前當盾牌用,關皓還抽空看了看手表,還是沒信號。


    他倒不全是擔心黑瞎子遇到危險,而是怕黑瞎子擔心他。


    這話聽起來有點繞,但確實也就是這麽個彎彎繞繞的情況。


    黑瞎子那一車的綜合水平要比他們這一堆人都高出一大截,阿寧啦、啞巴張啦,哪個拎出來都能以一當十。


    關皓猜測,阿寧肯定是先帶著南瞎北啞全力保護1號車的向導定主卓瑪,不太可能第一時間折返去救後麵位次的車,但一旦安全了,阿寧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手下,肯定會盡力救人。


    而黑瞎子——


    關皓深覺鬧心,邊走邊狂戳手表。


    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待久了就會越來越像,明明黑瞎子以前還嘲笑說他們實幹派,實際上就是莽夫派,結果現在倒好,他自己也莽夫的不行!


    該死的信號就是顯示中斷中,關皓也是越想越無奈,他真的覺得黑瞎子撤到安全區要是沒看見他,會仗著身體素質拳打粽子,腳踢猴子,一頭紮進沙塵暴裏找他。


    雖然換成他自己撤到安全區沒看到黑瞎子,說不定還會頂著腦袋疼用一激靈找人,誰也沒比誰坐得住吧,但是糟心啊。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愛人像狼、像豹、像虎,凶的徒手就能扭斷挑釁者的脖子,也不會被沙塵暴欺負了。


    但誰的人誰心疼。


    關皓偶爾想做個昏君。


    所以...


    dear sandstorm,


    沙塵暴先生或者女士,此時此刻,我鄭重告知你,不要拿沙子石頭砸我的cute baby.


    my cute baby,——哦,他非常好認,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功能衝鋒外衣外褲,麵鏡也是全黑色的,他很帥。


    我的意思是,不要傷害我的人。


    雖然我現在手頭有一點緊,但你要明白,我就是超前消費,我用震華花唄,我刷爆信用卡,我也會拿錢把《柴達木沙塵治理項目》砸穿。


    請不要逼我刷卡。


    yours sincerely,


    guan hao


    ...


    雖然關皓這邊小作文寫得不錯,但現實裏...


    循著信號彈的發射方向,五個人昏天暗地的走了大概十幾分鍾。


    頂著風沙,這十幾分鍾肯定沒有走出正常徒步的距離,就連方向也不好判斷是不是走對了,但他們終於看到了前方有三輛圍在一起的車。


    幾人走過去一看,車上、車圈的中心,車子附近都沒有人,但是車裏的裝備卻沒有拿走。


    關皓心裏感覺不太好,倒不是因為他的職業病犯了,覺得他們不能扔下裝備包。


    而是任何一個受過野外訓練的人,都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丟棄裝備逃命。


    換位想想就明白了,假如你在極端天氣裏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絡,你敢什麽都不拿、頂一個腦袋去找人找路嗎?


    更何況,眼下也真的很有必要靠著裝備壓壓自重。


    大家顯然都很疑惑,但這三輛車在緩慢下陷,吳峫心想,與其把物資裝備貢獻給柴達木的土地,還是能帶走多少帶走多少,就招呼大家各自再帶點裝備。


    關皓倒是沒想著肩上的傷口不能太負重的問題,本來準備再帶點,吳峫卻是擺了擺手指了指他的肩膀,又兩條胳膊一交叉比了個x,那意思就是“吳皇反對”。


    關皓:你把我當hello kitty?


    不知道是不是關皓的不服表現的太明顯,吳峫直歎氣,心裏想著,現在的小孩兒真是不知道養護身體,再過兩歲那保溫杯裏得泡枸杞。


    關皓正琢磨怎麽不用說話就能給吳峫形象表示一下“hello kitty”,他們左側就又有信號彈的亮光掠過。


    這信號彈和不要錢一樣打,很難不讓人覺得那打信號彈的地方天塌了。


    吳峫也是一愣,趕忙背起裝備往發射信號彈的地方趕,有了更多的裝備重量,雖然走的更累,但腳下卻更穩。


    狂風呼嘯中,大家弓著身子互相攙扶著走了七八百米,前方再二百米左右,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輪廓。


    吳峫猜測那興許是山岩,但又很疑惑為什麽一馬平川的地方冷不丁能蹦出個山岩來——


    這和內蒙古大草原突然蹦出來一隻企鵝有什麽區別?


    但眼下狂沙四起,吳峫心一橫,就當那是山岩了!


    走到山岩的背陰麵就能避風休息,吳峫和關皓一比劃,關皓點了點頭,他倆就互相扒拉著靠近山岩,但關皓眼力優於吳峫一些,走的稍近就發現了不對,趕忙拉住打了雞血的吳峫。


    一張嘴吃一嘴沙子,關皓鬱悶的一邊呸一邊喊:“那好像不是岩石!”


    狂風呼嘯,吳峫艱難的聽著,不得已,兩個人像企鵝一樣擠在一起、縮著腦袋溝通。


    吳峫好不容易聽明白關皓說的什麽,但是他再看前麵,那輪廓陰影就是越看越像岩石。他心裏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啥所以像啥,但隨著他們兩個靠近,周圍的風確實有變小,前麵肯定有擋風的。


    ...等一下!他們兩個?


    吳峫抬起腦袋來看了看,立刻麵露驚恐,他伸手把關皓的腦袋扭來扭去讓他看四周。


    ——那三個人呢?!怎麽就剩他倆了?!


    關皓瞳孔地震,和吳峫前後左右的往四下看,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邊沒了其他人,隻剩下滾動的狂沙和黑壓壓蓋著的天幕!


    關皓和吳峫一時愣住了,風聲太響,什麽都聽不到。所有的精力都必須放在眼前腳下,注意力都用來維持身體平衡,他們真的不知道其他三個人丟在哪兒了。


    吳峫有一瞬間落了單的恐懼,但一看旁邊同樣傻眼的關皓,心頭又升起一股詭異的安全感,他拍了拍關皓的肩頭,兩個人再次合計了一下。


    回頭是不可能回頭的,丟失方向往回走不知道去了哪,不如前進。


    吳峫還是覺得應該往擋風的那裏走,關皓想了想點了頭,他也感覺到前麵的風沙變小,無論前方是什麽情況,人至少不能在風沙裏刮著,再過一會兒他們力竭倒在這裏會被埋。


    眼下找不到匯合點,先保命最重要,吳峫還背著剛才多拿的裝備包,兩個人就挑挑揀揀減輕負重。


    關皓的包裏都是他和黑瞎子的一些常用必備物品,本身就是最佳方案,但是吳峫就懵逼了。


    他多背的那個老外的裝備包裏有相框和電話本一樣厚的資料書,還他娘的有造型噴霧!


    這給吳峫氣的,當場就把包撂下了。


    關皓笑的差點讓沙子堵了嗓子。


    ...


    甩掉沒必要的裝備之後,兩個人朝著前麵繼續走,可是無論怎麽走,就是靠近不了山岩一點。


    吳峫身體素質就是普通人稍好些的水平,他在裝備重量和風沙的壓迫下出現了幻覺,以為前麵出現了燈光。


    他高興死了,朝關皓揮了揮手,撒開腿就往前衝。


    關皓懵了,看著吳峫突然朝前麵狂奔,那前麵啥也沒有啊???


    他再一想,吳峫可能是抽風了。


    但不能讓吳峫跑丟了,吳峫丟了他自己一個人落單也是會底虛的。


    ——於是一個猛跑,一個猛追。


    關皓好想喊停他,但這會兒喊也喊不動,喊出來也聽不到,好在吳峫是個體力小菜雞,爆發跑了六七百米就碎了,咣嘰就跪在了地上。


    關皓鬆了口氣,悠哉悠哉的走過去拍他,手舞足蹈的表演嘲笑他的默劇,吳峫身心俱疲,最後的反抗就是雙手比比中指。


    吳峫沒有體力了,一時間軟的爬不起來,關皓沒說什麽,把背包換在胸前,蹲下去把吳峫和裝備一起背起來了。


    關皓背起人來就往前繼續走,吳峫在他背上不敢動,心裏急的火燒火燎的。


    這負重得超過二百斤,這小子不要命了?!


    但他一時也沒辦法,隻得快速休息,趕緊積攢體力,好從這傻小子身上下來。


    .......


    關皓是覺得吃力的,繼續走了五百米就有點喉嚨裏冒血氣,但他不會扔下自己的朋友,也不會放棄求生去見黑瞎子。


    這是很簡單的兩句話,他也一向簡單直接,想什麽就做什麽。


    行走間,關皓的腦子越來越木,耳邊強烈的風噪聲忽大忽小,他知道這是體力要消耗殆盡的表現。


    他也在意識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就腿軟了一下,身體傾斜,眼看就要帶著吳峫撲倒在地上、也被吳峫和裝備砸成華夫餅。


    忽然間,有兩個人一下子就把他架住了。


    左邊這個人的風鏡是黑色的,右邊那個沒空看。


    關皓抬頭看著左麵的男人,試圖用眼神告訴他:


    ——寶,我好想你!


    黑瞎子看著關皓的狼狽樣子,卻是糟心的厲害。


    啞巴張一扒拉走關皓背上的吳峫,黑瞎子立刻伸手卸了關皓胸前的裝備自己背上,準備抱著關皓快撤。


    關皓則是一看黑瞎子好像要扛他的架勢,趕忙擺了擺手站了起來。


    他先前力竭是負重壓的,但卸了負重以後至少有行走的力氣,不至於還要被扛著才能走。


    黑瞎子看他站了起來,伸出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換到了關皓的左邊拖著人往另一個方向衝,前麵張啟靈已經扛著吳峫在飛奔了。


    關皓被黑瞎子帶著跑,這時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著信號槍。


    ...合著吳峫罵的王八蛋是這倆人啊???


    關皓覺得有點好笑,心想一會兒得跟黑瞎子告一狀,給吳峫使點絆子。


    至於那信號彈發射的合不合理?


    關皓毫無底線的補充道:


    我寶貝做的都對。


    ......


    吳峫後半段也下來自己跟著跑,關皓算了算,這一路足足跑了二十分鍾才到達安全區,一路上是衝上河岸繞過土丘的,也不知道黑瞎子和張啟靈怎麽找到他倆的。


    快要到的時候,吳峫腿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了好幾個跟頭滾下了斜坡。


    這給關皓嚇了一跳,但是再一看,這斜坡底下是一條深溝,裏麵好幾個人抬頭看他們。


    看來已經和大部隊匯合了,索性關皓也就從有點淒慘的吳峫身上收回了視線,但他的視線剛從吳峫身上收回來,就被黑瞎子扯進了溝渠的底部。


    溝渠底部一側有一處很大的凹陷,看著像是一棵巨大的胡楊樹被刮倒以後形成的,這裏是風的死角,比起外麵可以說是相當安靜了,至少正常說話是可以聽到的。


    這裏還有一些人在躲避,關皓被黑瞎子一直拉到了人群邊緣,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


    關皓拿掉風鏡,接過黑瞎子遞給他的水喝了幾口。


    但他的嗓子眼還是幹啞的厲害,一時半會兒應該是說不了話。


    黑瞎子也拿掉了風鏡,從內兜裏換上了墨鏡,好像也沒有要他說話的意思,一直在旁邊站著等他喝完水。


    關皓一喝完水,就看到黑瞎子向他伸出手來,看樣子是要脫他的外套。


    關皓知道黑瞎子應該是要檢查他的肩膀,但是憑他的感覺,還有這會兒緩過勁兒來肩上火辣辣的痛感,他估計自己肩上應該不太好看。


    有點心虛,他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下意識抬手擋了兩下,擋完就知道自己要完。


    ——果不其然。


    黑瞎子嘴角勾起了一個冷冷的弧度,還真不動了。


    關皓:......


    關皓摸了摸鼻子,貼上去親了親黑瞎子的唇角,討好的抱上去又拱了拱腦袋。


    黑瞎子無情冷笑,揪著他的後衣領把他從自己的懷裏拉出來,扒開了外套。


    無菌敷貼染成了暗紅色,傷口裂開了。


    黑瞎子煩躁的要命,強忍著立刻揍吳峫一頓的邪火給關皓重新處理了傷口。


    關皓看黑瞎子眉目沉沉殺氣四溢的,處理完他的傷口就好像要去幹什麽——


    莫名來了預感,關皓覺得他要是拉不住黑瞎子,好像就有人要完。


    於是他果斷伸手拉住黑瞎子,卻見黑瞎子轉過頭來,唇角彎彎,笑的和善極了,語氣十分輕快的問道:


    “你覺得吳峫斷胳膊好點還是斷腿好點?”


    “……”


    關皓眼皮跳了跳,和黑瞎子對視兩眼,選擇扣著他的後腦勺親上去。


    ……


    關皓:吳峫啊,哥們就幫你到這裏了。


    吳峫:....我為什麽覺得後背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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