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我主要讀美國文學。我開始對它有了大致了解。福克納?我還記 得——是你先讀的他,而且給我看他的短篇小說,對我說應該讀它們。


    波伏瓦:啊!


    薩特:一天下午我在你的房間,你手頭有他的一本書。我問你這是什麽, 你對我說了。這以前我已經知道多斯·帕索斯。


    波伏瓦:卡夫卡。我們後來才發現他。 薩特:在布裏塔尼,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 波伏瓦:是的,在《法國新評論》,有人說到這些偉大的作家,普魯斯 特、卡夫卡和喬伊斯。我們那時知道喬伊斯嗎?我記不清楚了。


    薩特:知道的,我們很早就知道他了。先是聽到傳聞,後來我們就讀他 的東西。整個環境和嚴格的布洛姆式的內心獨白使我非常感興趣。我在勒阿 弗爾時甚至還就喬伊斯作了一個演講。那兒有一個禮堂是供教師演講用的。 由市政當局和圖書館安排。我給勒阿弗爾的資產者講他們不了解的現代作 家。


    波伏瓦:例如,有哪些人?


    薩特:福克納。


    波伏瓦:你作了一個關於福克納的演講?


    薩特:沒有,但我在一個演講中談到他,他們問我他是誰。


    波伏瓦:你是作的關於誰的演講?我記得是關於紀德的,是不是? 薩特:是的,我還作了一個關於喬伊斯的演講。 波伏瓦:這些演講比你的第一批評論文章還要早些。 薩特:這些演講沒有我的文章講得透徹詳細,但它們的大致路數是相同 的。


    波伏瓦:你當時是不是已經有了這種思想:一種技巧即一種形上學? 薩特:是的,我很早就有了這種思想。 波伏瓦:總而言之,閱讀使你自得其樂,使你與時代並進,使你了解了 存在於世的東西,是這樣的吧?


    薩特:我讀得很多。我很感興趣。閱讀是我最重要的娛樂。的確,我迷 上了它。


    波伏瓦:在所有那些你讀過的書中,有沒有影響到你自己作品的書? 薩特:嗯,顯然是有的。多斯·帕索斯就給我巨大的影響。 波伏瓦:沒有多斯·帕索斯,就不會有《延緩》。 薩特:卡夫卡也對我有影響。我不能確切地說他的影響是怎樣的,但他 深深地影響著我。 波伏瓦:寫《噁心》時你讀過卡夫卡嗎? 薩特:沒有。我寫《噁心》時還不知道卡夫卡。


    波伏瓦:這以後戰爭爆發,我想,在奇怪的戰爭期間你讀了不少書。


    薩特:是的,你給我寄了不少書。我把這些書帶到學校,那時我們這些 氣象兵正住在學校,除了訂正一下或研究研究當天早晨和過去幾天風的觀測 資料外沒別的事幹。其實這是沒用的事,沒人會有興趣去讀什麽風的情況。 波伏瓦:我敢說你已經記不得這些風的資料是怎麽回事。它們發表時你 想必是看過的。


    薩特:是的。 波伏瓦:當時你隻讀小說嗎?不,顯然你也讀哲學。 薩特:或者歷史。 波伏瓦:那時你已經讀了不少的歷史書吧?


    薩特:是的,當時所寫的歷史。軼聞和傳記的歷史。例如,我讀了關於 德雷福斯事件的多種書。我讀了許多歷史書。我對歷史感興趣是因為它構成 哲學的一部分,它同哲學概念聯繫在一起。


    波伏瓦:你讀了許多傳記。


    薩特:是的。


    波伏瓦:我們都對這感興趣。我們一起讀了許多書——我在《人到中年》 中大致上列出了這些書的名稱。


    薩特:我們兩個弄到一本書後,它就成了我們的一個主要話題。我們談 到小說中的人物或者我們通常作為參照點的真實生活中的人物。 波伏瓦:我們生活中有很大一部分時間是在讀各種各樣的書。 薩特:對,應該把這一點提出來,在那個特別的時刻我們共同讀一本書 是我們閱讀的另一個特點。


    波伏瓦:我想在戰俘營時,你是很難弄到書的。


    薩特:我有一些書。一個戰俘的背包裏有一些書。從德國人那裏弄到一 兩本。實際上非常少。但我有了《存在與時間》,我向他們要,他們給了我。 波伏瓦:但這不是閱讀,這是工作。讀這些書對你意味著進行工作。例 如,讀海德格爾和胡塞爾。


    薩特:你知道,工作和閱讀之間是很難區別的。讀胡塞爾和海德格爾是 工作還是僅僅類似休息那樣的係統閱讀?這很難說清楚。


    波伏瓦:為了閱讀自身的愉快而進行的閱讀就是一種巨大的工作——從 世界中吸取的工作吧?


    薩特:到後來,在需要它來寫我的書時,是這樣的。但是當我寫《噁心》 時,我幾乎不需要什麽書。寫那些短篇小說時也是這樣。


    波伏瓦:你回到巴黎時,在戰爭期間和戰後不久,讀了些什麽書?甚至 在戰前你就開始寫評論文章。可以說那時你就有帶者不同觀點的閱讀。


    薩特:是的。 波伏瓦:戰前你評論過誰?莫裏亞克? 薩特:首先是多斯·帕索斯。


    波伏瓦:布賴斯·帕雷恩呢?你寫過關於布賴斯·帕雷恩的評論文章吧? 薩特:寫過,在戰爭期間。我們在占領期間讀了些什麽? 波伏瓦:我記得那時我們讀了《莫比·迪克》。但總的說來我們那時沒 有什麽美國書。 薩特:沒有很多美國書,英國書也不多,俄國書也很少。 波伏瓦:那時我們讀了些什麽呢?


    薩特:我們讀法文書。


    波伏瓦:也沒有出版很多法文書。 薩特:我們讀一些我們以前沒有讀過的書,也讀一些以前看過的。 彼伏瓦:對,我們不再讀新書了。


    薩特:但我們還是讀得很多。


    波伏瓦:就我說來,我記得那時我讀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讀了—


    —由瑪德魯斯編輯的全本《天方夜譚》。


    薩特:是的。我們不是一起讀的;我們讀 19 世紀的東西——左拉。我 就是在那時重新閱讀他的。


    波伏瓦:戰後呢? 薩特:戰時有一本書對我十分重要,這就是饒勒斯的《大革命史》。 波伏瓦:戰後美國和英國書大量湧來。我們發現另一種形式的傳奇小 說。它們向我們顯示了我們的黑幕的另一麵的戰爭。 薩特:你在這方麵的興趣比我大。 波伏瓦:為什麽?


    薩特:因為我??我不知道。當然,我也讀這些書,但我沒有這種體會, 給這種閱讀提供一個起點的體會。


    波伏瓦:從 1945 年以來,你寫得很多並且你或多或少介入政治鬥爭,


    你沒怎麽讀書或讀得很少吧?


    薩特:是的,但那時我也沒做別的什麽事。以前,我在公立中學。就是 在那時我為自己建立了一個圖書室。我在那兒拿書看,看沒有讀過的書和重 讀舊書。


    波伏瓦:你在你母親房裏設有一個圖書室,你在那兒住。有一個時期你 手頭一本書也沒有。我們住在路易斯安那旅館時,有人來看我們,他大為驚 詫。他說,“你們一本書也沒有嗎?”你說,“沒有,我讀書,但我沒有自 己的書。”你住在波拿巴街時開始搞了一個圖書室。


    薩特:是的。這已經不是一種對書喜愛和接觸它們、看它們的願望了。


    我常到波拿巴街買書,也去馬薩林街買。那兒有著許多書店,占了巴黎的多 數。我常常買全套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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