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料到你會問這個問題了,不過,我也不知道答案。


    對作家來說,表達是個很難捉摸的東西。如果你刻意地想要塑造某種標誌性的表達形式,通常是很難成功的。如果你信馬由韁,完全放開,要表達的東西自己就跑到你腦子裏來了。也就是說,什麽都不必在意,我手寫我心,把自己的寫作技巧發揮到最高水平就可以了,在這個過程中詞彙選擇、語言風格、人物特點、對話、故事、情節等要素會互相碰撞、交融、補充,一部完全屬於你的作品便誕生了。這樣的作品即便你不署名,讀者也能看出是你的。


    說到這本書,不得不說說米莉安。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我有時候總能聽到她在我的腦子裏踱來踱去,抽著煙,嘴裏詛咒著她自己的命運、你的命運、大家的命運,甚至連沒有橘子汽水賣的自動售貨機也逃不掉她的詛咒。


    另外一個明顯的部分就是髒話。


    很多讀者都知道,我是很喜歡用髒話的,而且喜歡用新鮮的髒話。


    我對髒話的偏愛是受了我爸爸的影響。可以說他這方麵的影響在我腦子裏始終陰魂不散。主題是始終存在的。死亡,鳥,髒話,諸如此類的東西。作家也是人,我們都有各自的小癖好,而且在創作時也會時不時地表現出來。


    你已經寫了一係列適合青少年閱讀的中篇小說,比如shotgun gravy,《知更鳥女孩》的風格與青春小說完全不同,你是怎麽從一種風格的作品轉到另一種風格的?


    我猜這恐怕就是作家的天性吧。就像演員要嚐試不同的角色一樣,作家也要盡可能多地嚐試塑造新的人物。


    但至於寫作風格,也就是作者的個人風格,這部作品和以往的作品還是有共同之處的。它們主題相似,人物特徵相似,說的都是兩個有著慘痛經歷的女性主人公,兩人所走的路都近乎瘋狂。shotgun gravy可以說比《美眉校探》或《神探南茜》更黑暗更扭曲,它的主人公亞特蘭大·伯恩斯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和米莉安非常不同,但她們都與黑暗有著無法迴避的關係且都經歷了一係列的磨難。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自己腦子裏老是蹦出某些主題和創意的想法感到擔心,但隨後我就意識到,那隻是我性格中的一部分,也是我創作風格的一部分。隻要加以約束,不使其泛濫,那麽它對一個銳意探索同一主題的作家來說,興許並不是壞事。


    《知更鳥女孩》採用了一般現在時的時態。這是你有意為之的,還是這隻是你的寫作習慣?


    是有意為之的,這本書一開始並不是如此。初稿,甚至在全書已經接近完成的時候,我用的仍是過去時。


    但《知更鳥女孩》屬於過程式的創作,它帶有電影劇本的風格,而劇本通常都是採用的一般現在時。因為那樣顯得一目了然,非常直接。所以我就覺得這本書也需要給讀者帶來那種感覺。尤其是米莉安的超能力在情節中需要帶有一定的時間性,一般現在時能讓讀者更有代入感,仿佛與米莉安同呼吸,共命運。


    有人說一般現在時更有電影感,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的確借鑑了電影劇本的創作手法,而且使情節中的每一個片段動作都突出了這種現時的特點。一般現在時幫助我營造了更為緊張的氣氛。因為感覺故事正在發生著,一切未成定論,對於這樣一個圍繞命運展開的故事來說,這似乎非常合適。


    你剛才說到過程式的創作,能否解釋一下?


    是這樣的:


    《知更鳥女孩》……實際上是我寫的第六部小說,但之前的五部全都是垃圾,根本不值一提。


    問題是我完成不了,總是寫著寫著就鑽進了死胡同。而且更糟的是,我直到碰了一鼻子灰才發現自己進了死胡同,而在那之前已經寫了大段大段漫無邊際的情節。我安慰自己說,沒關係,這是一部公路小說,但這隻是一種需要即刻消滅的妄想。


    不過我總能認清問題的所在,雖然沒那麽及時。有一天我姐姐寫信告訴我說,有一場劇本寫作大賽,獲勝者可以得到真正編劇一年的輔導,當時說的編劇是史蒂芬·蘇思科,他是grudge和red這兩部影片的編劇。


    他的專長在於改編。我當時想:“嘿,如果我贏了,然後在大編劇的幫助下完成我的《知更鳥女孩》,就能把這部未完的小說寫成劇本,然後再還原成小說。”當然,我對劇本創作沒多大興趣,也沒有那方麵的才華,所以就沒抱多大希望。《知更鳥女孩》仍然是一部連題目都沒有的半成品,興許某一天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把它束之高閣,再不問津。


    不過沒想到的是,我贏了。


    所以我打算用一年時間把這個故事寫成劇本。意想不到的是,蘇思科的家離我家竟然隻有幾分鍾的路程,我們還上過同一所高中,有了這層關係,我們的相處就融洽多了。我發現他的建議總是能說到點子上,他向我提出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建議,我恐怕永遠都忘不掉:


    勾勒故事大綱。


    勾勒故事大綱?我的第一反應是,我的故事豈不是完了?那肯定會扼殺我的想像力啊。當然,這隻是自欺欺人。他非常清楚地告訴我說,劇本創作這個行當的核心說白了就是大綱。他讓我學著寫劇本,並讓我學著愛上這一行。


    一年後,《知更鳥女孩》的劇本完成了,我又花了點時間把它改成了小說。我嚴格按照劇本大綱去改寫,需要調整的地方就做出些調整,就像根據小說拍攝電影那樣。


    總共算下來,從劇本到小說,《知更鳥女孩》一共改了八九稿,有些時候易稿基本上就相當於重寫了一次。


    過程雖然很繁雜,但最終總算成功了,現在我對寫小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嗯,也就是說,勾勒大綱是關鍵。可你是怎麽勾勒大綱的呢?你經常在網絡上向人提供寫作建議,那麽對於如何勾勒一部小說你有什麽高招嗎?


    我的確經常在網站上為人們解答一些疑問,但是想當作家的話,從網站上是看不到什麽教條的。我覺得作家應該經常聊一聊自己的工作,而我最常聊的一個話題就是如何列提綱。有些作家是不需要大綱的,我也是這一類。我們在創作之初,故事的大概便瞭然於胸了,隻需適當增添些情節而已。


    同樣,我也不會按照特定的模式勾勒大綱。每一部作品都需要不同的大綱。我最常用的一個模式就像搭帳篷一樣,先栽好樁子,比如一個故事需要五個或十個情節段落,那就是五個或十個樁子,這些樁子缺一不可。


    有些作品是需要按章節勾勒大綱的,有些人會需要故事進度表或概要。不同的故事需要做好不同的準備,這跟做什麽飯就準備什麽樣的食材是相同的道理。


    從劇本創作培訓中,你還學到了什麽?不管是電影、電視劇還是漫畫的劇本,我覺得它們都有一個非常迷人的地方,那就是基本上裏麵全是對話。你覺得散文小說類作家有必要學習這種寫作方法嗎?


    讓我受益最深的是我在聖丹斯電影劇本創作研究室與我的搭檔蘭斯一起合作的日子。我們和一些一流的編劇研究了數天,討論故事概念、人物角色和特點等。那是非常寶貴的一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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