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特殊時期,食材不多,不過肉和菜都有了,要做一頓不錯的家常還是可以的。元遙看著灶台上的食材凝神想了片刻,便決定了今晚的菜譜。


    ☆、第034章 彈歌


    陶惜年從澡間出來,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回到房中。這時雨終於下了下來,大雨傾盆,鋪天蓋地,遮蔽視線,遠處的一切都罩在這層雨霧中,看不真切。雨落了一陣,天氣立馬涼爽不少。


    飯菜已經上桌,陶惜年看了菜色眼前一亮,除了一個素菜是阿柏做的,其餘都出自元遙之手。


    阿柏正在布菜,元遙盛了飯,將碗筷遞給陶惜年,道:“你來得正好,可以吃飯了。”


    陶惜年興致勃勃坐下,菜色兩葷兩素,兩個素菜是清炒小白菜和炒青筍,兩個葷菜分別是羊肉羹和肉丸子,是北邊的做法。他用筷子指著那道肉羹,問:“這是胡羹?”又指著那肉丸子,“這難道是跳丸炙?”


    元遙點頭,問:“陶兄吃過?”


    陶惜年說:“我哪吃過,在書上看到過。”他夾了一個肉丸子,咬了一口,肉汁鮮美,鹹淡適宜,當真是好吃極了。


    跳丸炙是將羊肉和豬肉各半切成細絲,加入生薑橘皮蔥白等搗碎,捏成彈丸大小,另以羊肉湯打底,下鍋煮熟。


    雖然聽上去步驟不算複雜,但將肉搗碎其實很費工夫,而且這道菜還需要兩種肉合搗,對他和阿柏來說太麻煩了些。雖然他曾在《食經》上見過這道菜,也很想嚐一嚐,卻從未讓阿柏做過,今日倒有幸吃到了。


    阿柏也夾了一個肉丸,咬了一口,愣了一下,眼淚差點流出來。這個元遙,長得比他好看,做飯還比他好吃,他要失寵啦!


    陶惜年另拿了一個碗,盛了小半碗胡羹,喝了一口,湯汁鮮美,毫無腥膻味,他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簡直停不下來。


    胡羹是用羊肋加羊肉煮熟,再將肋骨抽掉,羊肉切成小塊,加入蔥和芫荽。最重要的是,要以石榴汁調味,味道才正宗。


    原來灶台上的石榴是用來做菜的,還好他沒先將那石榴剝了吃。


    “修遠,你做的菜可真好吃,在家中常下廚麽?”陶惜年好奇問道。人常說,君子遠庖廚,男人很少樂意下廚的,尤其是家中稍有些地位的,絕少會自己下廚。


    元遙回道:“家中隻我一人,隻能自己做。日子久了,便會了。”


    “家裏沒別人?”


    “父母早已過世,兄長在十年前出家為僧。”


    他想起第一次見元遙的時候,便問過他何時出家,當時元遙猶豫了一下,說十年前。原來那是他兄長出家為僧的時間。


    “你兄長還在洛陽麽?”


    “在,不過他已出家,並不想家人多去探望。我每年去見他兩回。”


    “家中沒僕從?”陶惜年覺得元遙身有官職,又出生皇室,雖說他很可能與當今聖上的關係已經出了五服,但畢竟是元氏的人,再怎麽說,也得跟他家先前差不多,有幾十個僕從才對。


    元遙道:“沒有。我一個人,用不著僕從,便遣他們回去了。”


    “那修遠便跟我的情形差不多了。”陶惜年又喝了一碗羊湯,心滿意足地放下碗。


    他想,沒人也好,才方便他去借住。他是一定要去洛陽走走的,若是元遙家中還有親戚長輩,他少不得要花心思花銀子買些禮品。若是隻有他一個,空著手去也無妨。


    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元遙的未婚妻。雖然元遙現在隻有一人,但也許很快就要成親了。他猶豫一陣,問道:“修遠,你何時成親呢?”


    元遙已經吃好了,將碗筷放下,說:“成不了。”


    “為何?”陶惜年有幾分驚訝。


    “與我訂婚的姑娘得了重病,一直在家休養。”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隻是在說一個事實。陶惜年心想,果然是沒見過的,沒感情。


    “病了多久了?能好麽?”


    “有些年頭了,一直不見好。”


    哎,這不是耽誤人婚事麽?但得知這個消息的陶惜年,心情居然有幾分雀躍。


    看來修遠是要與他一樣繼續獨身了,嗬嗬。


    兩人一妖吃好了飯,雨還在下著,稍稍轉小了些,淅淅瀝瀝。阿柏怕元遙跟他搶活幹,見幾人都吃飽了,便心急地去收拾碗筷。


    陶惜年的心情難得地好,翻出出門時帶上,卻許久不曾彈的古琴,調了音,和著雨聲便彈了起來。琴聲緩緩傳出,正是一曲高山流水。琴聲安靜祥和,令人聽了便能靜心。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他有好幾樣學得不成,但樂學得極好。當年讀書的時候,教琴的夫子時常誇他,說他再好好學學,便能出師了。但他爹是絕不可能同意的,他不可能讓他去做一個小小的琴師。因此他也就把彈琴吹曲當個樂子,興致來了便彈一曲,以抒心誌。


    元遙沒跟阿柏搶著去洗碗,而是靜靜坐在一旁,聽陶惜年彈琴。


    一曲彈罷,阿柏從廚房蹦蹦跳跳回來,手裏拿著一個小酒瓶,興奮道:“道長!我能喝一口嚐嚐嗎?”


    這酒也是元遙派人送來的,做肉的時候放一點酒,可以提味去腥。


    “隻能嚐一杯。”陶惜年道。他將酒瓶打開,聞了聞,是好酒,酒味香醇。不過他不怎麽能喝,還是算了吧,但元遙或許想喝。於是他抬頭問元遙:“修遠,你想喝酒麽?”


    “喝一杯。”


    陶惜年笑道:“那我也喝一杯。”


    阿柏給每人倒了一杯酒,自己一口氣喝了,酒味有些沖,他打了個飽嗝,滿嘴酒氣,趴在桌上,等陶惜年繼續彈曲。


    “道長,你快彈琴啊,要不要高歌一曲!我好久都沒聽你唱歌了!”阿柏的語氣有些誇張,像是已經醉了。


    陶惜年仰頭飲盡那杯酒,彈了一下阿柏頭上的葉子,笑道:“你就醉了嗎?真是不行啊。你聽過我唱歌?”


    他的確很久沒唱過歌了,剛上山那陣,他覺得心中不寧,便彈曲高歌,反正山上無人,也沒人聽見。唱得是好是壞,也無人評價。他得了樂子,也不影響別人,豈不正好?師父也不曾說他唱得難聽,他就默認自己唱得好了。後來習慣了山上的生活,便很少唱了。


    “啊,在你沒捉住我之前聽過。那時我剛能聽見聲音,你有時唱得好聽,有時簡直令人瘋癲……”


    陶惜年一拳砸在阿柏頭上,阿柏趴在桌上,沒醉也昏了。


    元遙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臉微微發紅。陶惜年覺得酒氣上頭,就想唱歌。


    他將琴擺好,彈了一曲,與先前大不一樣,是一首激揚之曲。過了一陣,他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正是魏武帝的《短歌行》。


    他聲音清亮,曲調慷慨激昂,令人聽了忍不住應和。元遙又喝了一杯,他覺得這曲子,正適合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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