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家與燕國本就糾葛極深,對於陰陽家高人來投,燕王喜自然是大喜的,當即便是厚賞禮待。


    雖然沒給什麽正式高位,但是也給了個清貴的虛銜,封賞待遇也是極佳。


    在成功進入燕國朝堂以後,湘君便頻頻主動,秘密接觸燕丹。


    而燕丹對於陰陽家的接近,也是若即若離的曖昧態度。


    燕丹不想失去自己的根基,楚墨。


    但是也不想被楚墨徹底捆住,農家在自己身邊的力量太弱小了,並不能平衡楚墨的力量。


    如果加上一個和楚墨是死對頭的陰陽家,那可真是太好了。


    況且,治理國家不同於江湖廝殺,自然是身邊諸子百家的能人越多越好了,一切可以給予自己幫助的力量當然是越強越好。


    江湖門派自然是有門派之別,但是一國之君,是隻有國家之別的,至於手下亂一些,那是好事。


    陰陽家乃當世大家,高手眾多,能人輩出,就連秦國都極為看重,那燕國又怎能輕視對方呢?


    既然陰陽家有意,那自無不可。


    不過目前還不是公開的時候,來燕國的不過是陰陽家的一個湘君,不值得為此冒著和楚墨決裂的風險。


    楚墨中人最重俠義,皆是重義忘利,輕生薄死,但是他們的義隻是個人之小義,這些江湖遊俠是不會考慮太多的,在他們眼裏,仇人就應該殺掉,和仇人共事是萬萬不可的。


    自己現在隻是燕國太子,並且在燕國也並沒有掌握很大的權力。


    若是日後繼位燕王,那還可以調和兩家之矛盾,現在嘛,還真沒這個實力和威望。


    不過,先接觸一二,落下個善緣,為以後做好準備總是對的。


    對於燕丹的想法,湘君可是太清楚了。


    湘君也不想現在就徹底得罪死楚墨,畢竟現在自己可就一個人,逼急了六指黑俠,若是六指黑俠以大欺小,自己肯定就別想活著再回楚國了。


    這也是為什麽湘君與燕丹的接觸也一直都是悄無聲息,並且也沒有什麽很異常的熱情。


    同樣本次出使秦國也是他主動向燕王喜請纓,為的就是在秦國有些話更方便對燕丹說,畢竟燕丹來秦國,身邊不會帶太多楚墨的人。


    而自己身為使團的一員,有什麽事和主使商談,也是理所應當的。


    就像現在,機會不就已經有了嗎?


    湘君瞟了一眼桌案上的酒菜,微微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好興致,不想是在下如此趕巧,在下便叨擾了。”


    燕丹笑道:“哪裏哪裏,湘君先生能來我也是求之不得,湘君先生快請入座。”


    兩人坐下以後,湘君看著桌案餐食酒具皆是整整齊齊,唯有杯中酒水隻剩一半,笑讚道:“在下曾聞君子慎獨,今日得見,實在佩服,殿下真君子也。”


    燕丹急忙謙遜道:“不敢不敢,豈敢當湘君先生如此稱讚。”


    燕丹心中暗歎,這都是跟秦王學的,好大哥一向最喜整潔幹淨,凡事條理分明,無論什麽東西都要整整齊齊。


    那時候他才六歲呀。


    昔年不以為意,也就是再見了他之後,方才向他學習。


    湘君舉杯相敬:“在下敬殿下一杯,為殿下君子作風。”


    燕丹舉杯回敬:“湘君先生,請。”


    “請。”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酒過三巡,菜嚐五味。


    湘君笑著說:“太子殿下可知在下為何入燕?”


    燕丹笑道:“先生必有緣由,丹如何得知?無論如何,隻要先生願意助我大燕,丹定誠心以待。”


    湘君微笑道:“丹是奉東皇閣下之命入燕。”


    “入燕是為了順應天命。”


    燕丹瞳孔微縮,笑問道:“凡人豈可妄談天命?天地命理,凡人又如何知曉?”


    湘君微微擺手:“在下自是不敢妄談天命的,尋常人自是難以一窺天地之奧妙。”


    “但是,這並非是在下之結論,乃是鄒衍閣下與東皇閣下的結論。”


    “哦?竟然是這二位高人?”


    “那不知先生可能告知,是為了順應什麽天命?”


    湘君笑道:“自無不可。”


    “說來此事也與殿下有關。”


    燕丹舉杯相敬:“請先生直言。”


    兩人共飲了一杯。


    “太子殿下可知我陰陽家五行之說。”


    燕丹點頭道:“丹自然知曉,鄒子大論,當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湘君點頭,正色道:“天下五行相生相克,天命五德亦是如此。”


    “鄒衍閣下與東皇閣下早已經算定,周室火德,天數已盡,如今大爭之世兵戈四起,正和五行相克。”


    “接下來自是以水克火,必然是水德取代火德占據天下。”


    “北方屬水,燕國便占據白山黑水,正是水德!”


    “而燕國更是傳承千年的尊貴血脈,本就是姬姓,與周室一脈同源,以水德承接火德,乃是天命所歸之屬。”


    燕丹喝了一杯酒,壓了壓自己躁動的心。


    問道:“可是鄒子不是已經修繕了此五行之說,天命五德,非是相克,乃是相生。”


    湘君搖頭道:“殿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鄒子為了天下蒼生,以德教化,並未將其所有理論全部傳揚出去,此並非是敝帚自珍,乃是一片苦心啊。”


    “天下五行相生相克,五德自然也是相生相克,然而相生相克並非絕對之相生,亦或絕對之相克。”


    “要看天下之德行。”


    “若天下皆以德為之,自然是五德相生。”


    “可天下若是以力為之,自然是五德相克。”


    “當今天下,數百年來,兵戈不斷,禮崩樂壞,何來德行?自然順應五德相克。”


    燕丹點了點頭,好像有點兒道理。


    又問道:“可是如今,周室已亡,火德已盡,還談什麽水德承接火德?”


    湘君搖了搖頭:“殿下此言差矣,如今九州未曾一統,天下未曾安寧,而周室尚有一絲香火留存,火德雖弱,卻並未熄滅。”


    “雖未熄滅,卻是隻剩一絲光焰,正是水德取代火德的時候啊。”


    “鄒衍閣下與東皇閣下,苦守數十年,然而天命未盡,隻能是任由時光蹉跎,也隻能徒呼奈何。”


    “而此時火德天命將盡,水德必然興起。”


    “殿下雄姿勃發,仁德無雙,必然率領大燕之水德席卷天下,再造九州!”


    燕丹被說的心裏有點兒激動,但還是強壓了下來,多年養性修身,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


    燕丹又自顧自喝了一杯酒,擺手笑道:“先生所言確實有理,丹亦是為之欽佩,對於鄒子與東皇閣下,丹更是一向仰慕。”


    “然而即便是如先生所言,也絕非丹之能為,父王正是年富力強,怎麽也都是由父王率領大燕逐鹿天下。”


    湘君露出奇異微笑:“殿下過謙了,大王雖是年富力強,然而具東皇閣下推斷,天命絕不在大王身上,而是在殿下身上。”


    “而過往的所作所為,也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燕丹皺眉,放下杯子震了一下桌案,不悅道:“先生醉了,父王一向胸有大論,心懷大誌,若天命在我大燕,那天命也必然垂青父王!”


    湘君燦然一笑:“也許是在下醉了,但是東皇閣下說的很清楚,天命在燕,代火必為水。”


    “而天命,也隻會在殿下身上,近些年來,發生的一切已經證明了,隻有殿下才可以帶領好燕國。”


    燕丹麵無表情:“先生真是醉了,且不談這個了。”


    “如今大燕損失慘重,趙國步步緊逼,蠶食不斷,大燕危難之時,還是想想如何解了燃眉之急才是。”


    湘君笑道:“殿下不必心急,此不過一時之憂,有殿下在,不過是有驚無險。”


    “有天命在身,自然得道多助,西方屬金,金自生水,殿下此來西方,必得相助。”


    “如今秦國雖盛,也隻不過是以錦生火,絕難長久,最終也隻能為真正的天命做嫁衣裳。”


    燕丹舉杯笑道:“希望如先生所言,此行一切順利。”


    “今日聽聞先生一番大論,丹真是所獲匪淺,日後還請先生多多指教。”


    “請先生飲甚。”


    湘君舉杯正色道:“殿下言重,在下不過順天而為,殿下有天命在身,自然心想事成,在下隻求大事成就以後,能隨殿下左右,鞍前馬後足以。”


    “先生,請。”


    “殿下,請。”


    接下來兩人交杯換盞,相談甚歡,簡直是恨相知晚。


    待湘君離開以後,燕丹眉頭緊皺。


    陰陽家今日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但是雖然有道理,這到底對不對還是一回事兒。


    對於陰陽家五德相生相克的理論,對於燕丹這種心懷天下的人來說,不可能沒有了解。


    但是越了解越是感覺糊塗。


    因為感覺怎麽都挺有道理。


    隻怕是陰陽家自己都搞不清楚這些事情,這才多麵下注。


    哼,真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啊。


    在燕國,楚國,秦國,你陰陽家多麵下注,不就是因為你們自己也拿不準到底是相生還是相克嗎?


    燕丹冷哼一聲,不過沒有關係,起碼現在也算助力,多麵下注,也是要出資本的。


    陰陽家乃當世大家,勢力非凡,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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