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道熾白雷光從天頂生出,如長矛般貫穿入黑太陽之中!


    漆黑太陽被雷光撕開一道裂縫,裂縫四周,刹那生長出一盞盞血紅的燈籠,無數紅燈籠鋪滿黑太陽!


    在那些燈籠的間隙裏,密密麻麻的死者手臂奮力掙出,揮舞著手中恐怖的刀刃,貫穿向四周密密麻麻擠作一團的血紅燈籠!


    血紅燈籠散發出的光芒,又令那些死者手臂紛紛融化,它們揮舞著的刀劍,紛紛沉溺於緋紅的光芒內。


    黑太陽變作了血太陽。


    血色太陽裏,那以頸吊懸在鳥居之下而死的紅色吳服巫女,再一次顯出了形影。


    她抬起頭顱,滿頭亂發飄出血紅色的太陽。


    她以‘井上晴子’的麵孔看向下方的蘇午,像是欲以此種方式嘲弄蘇午甚麽——然而,就在她顯出形體的這個刹那,血色的太陽裏,一道淺淡的白線乍然發亮,變作一道熾白的雷光!


    背陰大帝從雷光中深處遍布細鱗的龍臂,龍臂抓持著化為長刀之形的‘厲詭刑殺法性’,一刀斬向那吳服巫女的身形!


    紅色吳服巫女寬大的袍袖下,同時伸出慘白的手臂,那條手臂同樣抓著一柄恐怖的刀刃,與背陰大帝爪下厲詭刑殺法性相拚一記!


    當!


    整個血色太陽刹那遍布裂縫,眼看就要在這雙刃相拚之下,崩滅作虛無!


    背陰大帝手中厲詭刑殺法性向後倒飛而出——這能令厲詭死劫規律陷入長久沉寂的‘金母心旌’,此時在‘十滅度劍’下,亦不能占得絲毫便宜!


    但刀劍鋒利,固然對使用者有莫大助力,然若使用者本身實力不濟,再鋒利的刀劍,也不過是明珠暗投罷了——


    哢嚓!


    又一道龍臂自雷光中生出,猛然抓住了吳服巫女一條臂膀!


    嗤啦——


    她尚未反應過來,便被那道手臂撕扯下了一條臂膀!


    “啊啊啊啊啊!!”


    吳服巫女淒慘地叫號了起來,在叫號聲中,她的麵孔愈發扭曲,再不複‘井上晴子’的麵容,而是變作了那個如同罌粟花般美麗又恐怖的女子——在她慘烈的叫號聲裏,整輪太陽亦頃刻湮滅,一切又消散於無形!


    一縷縷海魚腐爛的臭味飄入蘇午鼻翼間,蘇午看到四下黑暗褪去,自己仍舊置身於先前那片林地之中。


    而他手裏抓握著的那條包裹著紅色袖袍的手臂,在他自身回歸現實的時候,袍袖迅速發黑、腐朽,袍袖包裹下的那條手臂,則猝然間轉至蒼白之色,眼看也要與地上那些屍體一般腫脹起來了——


    這個瞬間,一道因果神符飛轉而出,刹那照映出了那條手臂上行將湮滅的因果。


    因果絲線如一縷猩紅的煙氣,飄轉向遠處的村莊!


    第1295章 、一碗魚湯


    蘇午目視著手中如腥煙般飄散去遠方村莊的因果絲線,他念頭轉動之際,那道滴溜溜轉動的因果神符刹那顯映神光,試圖映照出他強行奪來的那條巫女手臂之上繚繞的更多因果——


    因果神符神光轉動之下,巫女手臂之上繚繞的因果密密麻麻,千頭萬緒,鋪散在了蘇午的視野中!


    如此多的因果糾纏,根本就剪不斷,理還亂!


    蘇午試圖借助因果神符映照出更多有用線索的想法,此下自然也就完全落空。


    他目視著手中的腫脹手臂猛然間腐爛起來,便隨手將之丟下,轉眼看向了周圍。


    陶祖、洪仁坤已經帶著小河站在了林地邊緣。


    身前的地麵上。


    那具被他以短刀剖開的屍體胸腹內,隻剩一顆高度腐爛的頭骨,不見先前的腫脹女人頭。


    蘇午抬目朝與‘巫女手臂’產生因果勾連的遠處村莊看了一眼,繼而邁步走出林地,走向陶祖、鑒真以及簇擁著幾人的一眾東流島本土島民。


    熊熊烈火在他身後無火自燃,將地上的一具具腫脹屍體盡皆焚燒去,避免屍體內蘊的詭韻再度傷及無辜。


    “可有甚麽發現?”陶祖興致盎然地向蘇午問道,“方才你剖開的那具屍體腹內,正有詭韻散溢出來的時候,你的身形亦跟著消隱無蹤。


    老夫還當你走入了某處冥冥世界當中,是以借助‘冥冥之息’追索你的影跡,卻並未發現你的影跡在冥冥溝壑裏,反倒像是跟著那縷詭韻走入了未明的世界一般。”


    “應當是走入因果牽扯下的另一重東流島內了。”蘇午點了點頭,回應著陶祖的話,“倒也確實有些發現。”


    他隨後將自己先前的些許發現,通過心識傳遞給了一眾同伴。


    接著向鑒真問道:“這個巫女,應當便是‘燭照巫女侍’了罷?她似已掌握了‘十滅度刀’。


    緣何她會幻化作‘晴子’的麵容,她與晴子又有甚麽牽扯?”


    “井上晴子建立了‘燭照神宮’,神宮建成以後,她便不知所蹤。”鑒真雙手合十,向蘇午如是回答道,“她亦曾尋索各方,找尋‘十滅度劍’的線索。”


    蘇午聞言皺緊了眉頭。


    先前鑒真還曾稱‘井上晴子’存在於‘羅生門’內,如今又稱晴子已經失蹤,而蘇午又看到那‘燭照巫女侍’幻化作了晴子的麵容……現下的謎團愈來愈多,蘇午愈來愈感覺到,想要解開最終的謎題,‘晴子’亦是關鍵的因素之一。


    “你先前曾稱,晴子在羅生門中。”蘇午盯著鑒真,如是說道。


    鑒真垂著頭,跟著道:“晴子在羅生門中。”


    蘇午眉頭皺得更緊:“而今卻又稱晴子在燭照神宮建成以後,便已經不知所蹤了——莫要與我打啞謎,晴子最後究竟如何了?


    你若是不知,隻說不知就好,不要拿話來誆我,故布疑陣!”


    言語之際,蘇午眉心豎眼悄然張開,他腦後浮現一道火洞,‘龍樹大日元神’盤繞著一團腦仁狀的、似虛無又非虛無的存在,奮力伸展開枝丫,那密密麻麻的枝杈籠罩在鑒真頭頂,大日光芒傾蓋而下,審斷著鑒真當下的每一句話!


    “晴子不知所蹤。”鑒真回了蘇午一句,他感應到頭頂那些元神枝杈猛地抖顫起來,便垂下眼簾,又跟了幾句話,“晴子亦在羅生門中。羅生門中的‘美人之詭’,被我放歸了人間,不知所蹤。


    晴子寄托在各項器物之上的‘念’,被我收集起來,匯聚於羅生門內,變成了內中新的‘美人’。


    但真正的晴子,在此時已經失去影跡。


    貧僧之所以收集她遺留於各項心愛之物上的‘念’,是為了留待以後,以她來誘你前往大唐。


    ——你先前在那廟宇內見到的晴子,便是晴子遺留之念。


    她見過你以後,便自消散去。”


    蘇午聽過鑒真所言,神色稍有和緩,籠罩在鑒真頭頂的元神枝杈徐徐收攏,在他腦後消失無蹤,他接著問:“你既早知這些事情,緣何不早些說出來?”


    “更早的時候,貧僧並不知道個中真正情形。”鑒真道,“隻是而今,回到東流島上,貧僧在此間收攝屍身上散落的神韻,逐漸恢複了部分記憶。”


    蘇午不再與鑒真糾纏。


    他看向那些忐忑不安、不知所措的東流島民,出聲道:“我已探知到與你們各自同鄉大規模死亡有關的一些線索。


    當下需要諸位與我同行,往彼處村落去看一看。”


    說著話,蘇午指向了那牽連著巫女因果的遠方村莊。


    眾多島民紛紛點頭,他們不知蘇午發現了甚麽線索,但蘇午既然如此說,他們也就如此信了——他們也不敢向蘇午詢問具體情況。


    領頭的白發老者上上前來,向蘇午行禮道:“大人,您所指的方向,隻有一個村莊,叫做‘海津村’。


    海津村裏,有唯一一個幸存的女人。


    我們派了人在那女人的家裏照顧她。


    您先前說要看一看那個幸存的女人,現在倒是正好——天色不早了,您們要不要先吃一些食物?我們準備了鹿肉……”


    “不必了。”蘇午搖了搖頭,“現在也沒有心思吃飯了。


    我們先過去看過情況再說罷!”


    “是……”


    蘇午聽得白發老者所言,內心隱有感覺,海津村裏唯一幸存的那個女人,或許與‘燭照巫女侍’的因果存在什麽牽扯。


    甚至於,她可能就是那道被蘇午強行拉扯過來的因果的指向之人。


    他回應過白發老者後,便朝洪仁坤看了一眼。


    洪仁坤對蘇午的眼神頓時了然,他麵朝著眾多島民,點了點頭:“睡去!”


    那些島民聽得洪仁坤話音落下,一個個頓時都昏昏沉沉,東倒西歪一片,當場睡了過去。


    而在他們睡去之時,陶祖已然運轉‘冥冥之息’,將在場所有人都收攝入其中,頃刻間消失在原地!


    空氣裏的腥臭味,因為林間擺放的幾具腫脹屍體被燒作灰燼而驟減了許多,清風吹蕩間,那股腥臭味亦越來越淡。


    林地側畔的土坡上,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爾後在某一刻倏地一停,隨著一聲驚呼響起,穿著襤褸衣裳的青年人從土坡上滾了下來。


    他趴在泥濘中,‘哎呦哎呦’地慘呼了幾聲,才慢騰騰地從泥地裏爬起。


    青年人也顧不得清理身上的泥漿,一瘸一拐地朝遠處的海津村走去。


    青年人像是跑了很久才走到此間來。


    他不停地喘息著,氣息良久都未平靜下去。


    這青年人,便是‘武士甲一郎’府上的馬夫‘勇次郎’,他的家便在海津村。先前他隨著武士甲一郎離開此間,半路找到機會,又自行逃了回來——故鄉的村子裏發生了慘烈的大規模死亡事件,哪怕他不能見到父母兄長最後一麵,至少也應該為他們收殮屍首,送他們最後一程。


    而且,他聽說,村子裏還有一個女人僥幸活了下來。


    雖然那個活下來的女人,是自己母親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萬一呢?


    ……


    簡陋的蓬草屋子裏,光線昏暗。


    沒有鋪裝磚石的屋內地麵上,到處都是泥坑。


    糞便的臭味、海魚腐爛的臭味混合著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裏流淌著,令人分外不適。


    小屋裏唯一以石頭支撐、拚著幾塊木板的‘床’上,躺著一個臉色汙穢的女人,那女人嘶啞地哼叫著:“水……水……”


    有看顧她的人將水缽捧到她的麵前,卻又被她擺頭掙開了,她又叫嚷起來:“我要魚湯,我要魚湯……”


    “這就是魚湯啊……”那端著水缽的少年人有些委屈。


    他被村長吩咐來照顧這個海津村裏唯一的幸存者,然而照顧對方的難度實在太大了,對方一直叫嚷著‘水’和‘魚湯’,但他把水與魚湯都送了過來,對方卻又拒絕飲用,將水打翻。


    “水……”


    女人閉上眼睛,聲音暗啞了許多。


    少年人嗅著這間屋子裏比別處濃鬱不知多少倍的臭味,端著那碗魚湯趕緊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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