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年輕僧侶中,正有‘轉輪法寺’出身的醜僧侶與男生女相僧侶。


    蘇午看著這幾個不明所以的年輕僧侶,出聲道:“未曾拜入法寺以前,你們也是爹媽生養的孩子,是被親人視作月亮、金珠一般的寶物。


    也不必太過於看重法寺戒律,你們的性命比戒律、法門要珍貴。


    活著最重要。


    你們幾個都過來,


    我來為你們傳續薪火。


    若接續了我的薪火,法寺要將你們逐出去的話,我來給你們立一座法寺,傳你們密乘法門。”


    他點出來的八個僧侶,看起來都是十三四、十六七的年紀,還是懵懵懂懂的少年人,這些人或因為父母輩對密藏域法寺的崇信,或因為某種虛榮念頭,拜入諸法寺之中,跟隨諸多上師僧侶修行,他們本身其實並不能理解佛法真意,也不知自己修行的目標在哪。


    那些大僧侶、呼圖克圖們,也算吃過、見過,享受過,就此死在了厲詭侵襲之下,蘇午也不會替他們惋惜甚麽。


    可是這樣少年人,為了那些大僧侶、呼圖克圖們的未來願景、事業版圖,把自己的性命送掉,讓自己家中的爹娘哭瞎雙眼,流血流淚,未免太不值得。


    是以蘇午點了點這八個僧侶。


    他言語之間,天然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人群裏的數個少年僧侶左顧右盼,看了看自己身旁沉著臉的馭詭者上師,又看了看麵色不是很自然的呼圖克圖,便都低著頭走出了人群,向蘇午躬身合十行禮。


    唯有轉輪法寺的兩個少年僧侶磨蹭了一陣,才從人群中走出。


    二人在人群裏與轉輪法寺那位‘格西’普布群培眼神交流了一陣,普布群培連連向他們擺手,示意他們快去,二人這才動身。


    男生女相僧侶神色安靜,漆黑若點星的雙目靜悄悄地看了蘇午數秒。


    醜僧侶也抬起腦袋,看了蘇午一眼,忽然眼圈泛紅,匆匆低下頭去。


    這兩個僧侶,舉止作態與一般少年僧侶多有區別。


    ——二者俱非男性,乃是女子身。


    蘇午已經看出了這一點。


    他不知轉輪法寺是否男女不禁,法門皆傳,時隔不知多少年月,在今下已經逐漸脫離蒙昧血腥的密藏域中,可以容女子修行密乘法門的法寺,卻也仍是少數。


    是以今下看到兩個女扮男相的少年僧侶,蘇午內心頗有一些觸動。


    兩個少年僧侶,讓他想到了一些故人。


    他不動聲色地為八個僧侶傳續了薪火,一一詢問他們各自姓名。


    “你叫甚麽名字?”蘇午看向低著頭、不知為何總是容易落淚的醜僧侶。


    醜僧侶沉默了一陣兒,輕輕答道:“弟子名旦嘉,還沒有正式法名。”


    “……旦嘉。”蘇午一陣恍惚。


    “是。”醜僧侶躬身合十。


    ‘他’旁邊的男生女相僧侶跟著向蘇午行禮:“弟子名哲丹,和旦嘉一樣,還沒有正式法名。”


    “我知道了。”蘇午點了點頭,忍不住又看了旦嘉一眼。


    似曾相識的名字,似曾相識的女扮男相。


    隻是今下這個僧侶的麵容,無有任何易容更改的痕跡。


    她是旦嘉,畢竟不是丹加。


    哲丹的名字在密藏域甚為普遍,並不如何引人注意,蘇午記下幾人的名字後,就讓他們各自回到人群中去。


    旦嘉、哲丹二僧侶回到了人群中,與普布群培相隔不遠。


    哲丹向旦嘉問道:“你為何一看到那人就一副害怕得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是害怕。”旦嘉搖了搖頭,“是覺得今下的情景,好似曾經不知甚麽時候也遇見過,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


    好像某種珍貴的東西,渴盼良久以後,終於失而複得。”


    “我倒沒有你說的那種感覺。”哲丹搖了搖頭,伸長了脖子去看人群中的蘇午,片刻後,她回過頭來,向旦嘉說道,“但我覺得,那個在我們夢中一直出現的聲音,那個讓我們一定要追到的目標——應該就是這個人。”


    “就是他嗎?”旦嘉目光晃動。


    “月圓前,月升後。


    白傘母,鐵長龍。


    吹衷巫,蓮花冠。”哲丹嘴唇翕動,輕輕道出一些毫無關聯的言語,“人在念中,直通幽冥。


    如來藏中,光明遍生。


    如來藏中,光明遍生。”


    旦嘉聽著哲丹說出的那些好似毫無意義的言語,神色緊張起來:“那我們現在要把這些告訴他嗎?”


    哲丹轉頭看了眼車窗外。


    她搖了搖頭:“現在月亮才剛剛升起。


    九月十五月圓之前,月亮升起以後,才是把這些告訴他的正確時機。”


    “好。”


    兩個女扮男相的僧侶在人群中的這一番低聲交談,竟未有一絲落入蘇午耳中——以他極其敏銳的‘意’,根本不用他留意甚麽,意就能將普通人交談之時,話語裏表露的有效信息提煉出來,送入他的思維中。


    但他此下對二僧侶的話卻全無察覺,此亦是咄咄怪事。


    他看了眼漸漸顯露不耐之色的諸多馭詭者僧侶,轉而將目光集聚在熱軋寺呼圖克圖‘熱軋巴’臉上,對方勉力地扭動著頭顱,注視著車窗外。


    若非陰影長蛇固定著熱軋巴的脖頸,他早已如次仁丹巴一般,扭斷脖頸而死!


    “我來看看熱軋巴自心之中,究竟有何念存留。


    在此之間,其他墮於自心中的僧侶——


    耳聞真言:嗡!”


    蘇午舌尖迸出一道真言,眉心輪外放洶洶意能量,在腦後聚成頂輪!


    頂輪轉動之間,


    無色的光明遍照於在場所有人心頭!


    那些勉力扭動脖頸,看向車窗外的僧侶,一瞬間被光明焚煉幹淨腦海中那個詭化的念頭,俱從癡迷狀態之中回轉!


    唯有熱軋巴呼圖克圖,依舊保持著扭動脖頸,癡迷地看向窗外的模樣。


    熱軋寺的馭詭者僧侶們見到其他諸多僧侶皆開始轉回脖頸,茫然地看著四周,幾個馭詭者僧侶的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第758章 、“熱軋巴”


    幾個熱軋寺的馭詭者僧侶,是首先向蘇午提問,請蘇午幫忙探看熱軋巴呼圖克圖情況,查見其自心中究竟有哪個念頭詭化,引致其出現當下這般異狀的。


    蘇午此下應了他們的請求。


    他們卻難高興得起來。


    ——與他們的熱軋巴呼圖克圖一樣,陷入自心念頭詭化產生的幻覺中的其他寺院呼圖克圖、首座,此下在蘇午一聲真言之下,盡數脫離幻覺。


    自心中的詭化念頭在蘇午意能量聚化形成的光明大日映照下,盡被焚煉幹淨。


    這些僧侶已然安全無虞。


    反觀‘熱軋巴’,因為熱軋寺的僧侶主動向蘇午求肯,此下反而還保持著扭動脖頸的姿勢,僵坐在座位上,脖頸被陰影蟒蛇死死鎖住。


    熱軋寺諸馭詭者僧侶敢怒不敢言。


    蘇午連番展現手段,現下都用出了像是密咒真言一般的手段——這些馭詭者僧侶接觸各法寺密乘法門,至今也沒有幾個能成功運用密咒真言之力的,僅此一點,已經讓熱軋寺僧侶明白自己與詭調局這位‘蘇局’差距有多大。


    這般情況下,他們自然不敢與蘇午叫板。


    哪怕蘇午擺出這番像是故意針對熱軋寺的姿態。


    “這位‘熱軋巴’先生,自心中產生的詭異力量,與其餘幾個僧侶多有不同。”蘇午卻沒有閑心去故意針對一個在聲名利祿裏打滾的普通人,他看了臉色難堪的熱軋寺諸僧侶一眼,開口道,“熱軋巴的狀態,更接近‘次仁丹巴’的狀態。


    其餘被自心念頭蠱惑的僧侶,一句真言可消除他們心中詭念。


    此法對熱軋巴同樣有用,但可能會對詭異念頭根絕不淨。


    為他自身留下隱患。


    所以我會單獨留下他,探看他的情況。”


    熱軋寺的幾個馭詭者僧侶神色頓時平複下去,有些年輕僧侶神色間還有些羞慚。


    其中有個年長的僧侶看向蘇午,眼中俱是感激之色,他向蘇午合十躬身道,“原來是這樣。是我們心有不淨,誤會了蘇先生。


    還以為蘇先生在故意針對我們熱軋寺。


    請蘇先生見諒。”


    蘇午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關係。


    他走到‘熱軋巴’跟前,坐在其旁邊的座位上。


    從陰影裏攀行出的幾條陰影蟒蛇,隨他一念傾動,化作數條漆黑的十指手臂,各自固定住熱軋巴周身各個部位,緩緩將熱軋巴的身軀扳轉回來,與蘇午相對。


    看著熱軋巴那雙滿是癡迷之色、隱約閃爍亮光的眼睛,蘇午雙手結‘大光明印’,意能量從眉心輪中洶洶湧出,頃刻間遍布身外,浸潤身外輪上一個個‘大日如來本尊咒’密咒真文,自身在這一瞬間,好似化作了一輪停在車廂裏的太陽!


    眾人肉眼中的蘇午,身上不見任何異狀。


    但他們思維裏的蘇午,卻已然被熊熊光火淹沒!


    從蘇午周身散發出的無邊意之光火,傾蓋、包裹住了身前的熱軋巴,熱軋巴在光火覆淹下,倏忽間化為烏有!


    現實的熱軋巴肉殼依舊存在,


    但眾人思維裏的熱軋巴,已經化為‘虛空’!


    “觀空!”


    轉輪法寺普布群培‘眼見’如此情形,頓時滿麵激動之色,脫口道出了兩個字!


    他此一言出,其餘諸僧頓時麵露恍然之色!


    再看向蘇午之時,僧侶們的目光已與先前有極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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