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倒是其次,要我說,頭一個不能放過的便是王家。我方才已經調派人手去徹查此事,但凡能揪出王順良一點錯處,必追究到底,讓他償報惡行!”


    這些話題放在飯桌上講,未免有些太過沉重。


    楚瀟瀟到底不知全部內情,隻以為尤妲窈不過是被下人攀汙,所以王家才執意退婚,眼瞧著氣氛有些沉悶,她也無意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隻使盡渾身解數撒嬌,軟語憨言將話頭調轉到了別處,這才讓這頓飯不至於難以下咽,氣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隨著天色漸晚,宴席也進入了尾聲。


    楚瀟瀟本就是個十分開朗的性子,一頓飯的功夫便覺得與尤妲窈十分相親,用過膳後,就手挽著手往清霜院的方向去了,楚文昌回了自己的院子,楚文俊入了書房,楚豐強與毛韻娘回到霞香院中,一天快忙到了頭,這會子才有時間來說說夫妻間的私房話。


    房內燭光閃耀,照得屋子透亮。


    楚豐強連年征戰,身上舊傷隱患不少,此時正褪了上衫,由毛韻娘在給他按摩右肩上的成年隱痛的老傷,毛韻娘先是交代了些家中無關緊要的瑣事,緊而又歎了句,


    “若非皇上開恩,我們哪裏住得起這樣好的宅子?配在葭菉巷與那些世家公卿為鄰?你是未曾看見,今日下人們在外頭搬挪時有多少人投來豔羨的眸光,這皇恩浩蕩,你可當麵對皇上謝恩了麽?”


    肩上傳來的力道,使得楚豐強傷痛稍解,他悶哼了聲,


    “我倒是有心想要謝恩,可也需見得到皇上的金麵才行。


    攝政王一手遮天掌控朝堂,皇上眼見無插手餘地早就撂挑子不管了,接連兩三年都不上朝,隻半旬看次奏章,其餘時候隻憋悶在太和殿中鑽研木工,那每日清出來的木屑,都足夠臘月裏給闔宮取暖用,現下能與聖上打得上照麵的,也隻有朝中為數不多的幾個一品大臣,公卿宰輔,以你夫君目前的官職想要近身到皇上麵前,這仕途還且有得攀呢!”


    毛韻娘笑笑,又擰了塊浸滿了藥汁的熱毛巾給他敷在肩頭上,


    “那你就攀唄,我可還等著你哪日給我掙個誥命娘子當當呢。”


    楚豐強謔了一聲,“你這胃口倒是不小。”


    說完了外頭那些事,他到底還是掛心家中這個曆經了磨難的外甥女,腦中想的盡是今日她那些遭人欺辱的晦事,又長歎了口氣,“後宅的事兒你多關照著點,那孩子不容易,莫要再讓她寒了心。”


    毛韻娘隔著熱毛巾輕拍了下他的肩頭,頗不服氣啐了他一口,“這是瞧不起誰?我是那般刻薄小輩之人麽?”嘴上說是這般說,可又另取了塊帕子來給他擦身子,“你個五大三粗的兵魯子,隻曉得一味護短,卻絲毫盤不透後院中這些彎彎繞繞,你可曾想過,就算眼下護得了她在這院中一時,卻絕護不了她在院中一世。


    窈兒她到底姓尤,庶女出生,父母健在,尤楚兩家同住京城僅幾裏之隔……這便斷沒有自家女兒在外戚家養病長居的道理,我隻這般問你,若是哪一日尤家上門來要女兒,你給還是不給?想來你也是不願讓她回尤家再受委屈的,可若是不將她送回去,一頂不孝不順的帽子扣下來,窈兒今後在這京城中隻怕更難做人。”


    “那竟是進退兩難了?那你說該怎麽辦?”


    “萬全之策,便是給窈兒快快覓一門好親事,如此才能早日脫離尤家,另立門戶。


    可你也知,她被王順良那豺狼算計得名聲盡毀,隻怕現在這天底下沒有哪個郎子能慧眼識珠,敢冒著全京城的詆毀與笑話迎娶她,所以你要在外頭使勁兒,早日調查真相還她清白,我也需在內宅中疏通疏通,多多帶她參加些宴會雅集,謠言是越躲越顯得心虛的,還不如她落落大方立於人前,長此以往內眷婦人們明白了她的品性,自然而然也就會對她改觀。”


    楚豐強長歎了一聲,


    “唯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真真是流言蜚語要人命,今後如何,全然要看她的造化了,我也不盼著她能再嫁個什麽高門,也不拘著什麽相貌才能,但凡有能真心實意待她的,門戶低些便也低些吧。”


    *


    *


    尤家這頭,已亂成了一鍋粥。


    尤妲窈逃脫之後,年老體衰的車夫在林中遍尋未果,徹底亂了陣腳,揮鞭抽得馬匹四蹄生了煙,著急忙慌驅車趕回府中,心知此事重大,也實在不敢再幫著主母隱瞞,立馬讓門房去國子監傳信,請尤閔河回來做主。


    直到此時此刻,尤閔河才曉得錢文秀竟瞞著自己,悄默聲將女兒以養病為由送去了潭州。


    人還在半路上丟了!


    丟下一切庶務,尤閔河由國子監回了家,都還未來得及跳下馬車,楚慧就哭得神魂俱散似得撲了上來,難以自抑嚎啕道,“老爺,若是窈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便也不活了!您就隻管備口薄棺,將我們母女二人葬在一處便是!若是主母攔著不讓我們的牌位入尤家祠堂也無妨,隻要你念著我們似孤魂野鬼般在外頭飄著,忌日時燒幾頁紙錢便罷!”


    慧姨娘入府多年,向來溫柔小意,循規蹈矩,從無半點錯漏。


    眼見她如此悲慟,尤閔河心慌之下眸底也隱有淚意,趕忙伸手將她抱住,才剛想要安撫幾句,就見錢文秀被幾個婆婦擁簇著,洶洶由門中闊步而出,皺著眉頭喝斥道,


    “青天白日的嚎什麽喪?你們是幹什麽吃的,竟就任由個妾室在自家門前這般哭嚷?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去快快將她拖進來?任由她胡鬧讓左鄰右舍看笑話麽?”


    第九章


    那些仆婦自然是對主母唯命是從,快步下了台階,伸出爪子就要生拉硬拽,尤閔河揮著寬大的袖袍將慧姨娘護在懷中,氣得紅了脖子喝了聲,“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到底沒讓她們碰到慧姨娘的衣角,擁著她入了院中。


    仗著有母家撐腰,錢文秀在內宅中也向來強勢,家中事無巨細都由她做主,尤閔河鮮少指摘置喙,算起來這還是頭一次,他當眾拂了她主母的麵子,眼見郎君與妾室如對苦命鴛鴦似得擁著進了門,錢文秀眸光驟緊,心中很是恨恨不平。


    才入院進了正廳,楚慧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道,


    “主君必要給我做主,主母真真是好狠的心腸!


    窈兒到底非奴非婢,是尤家的骨肉!可主母壓根就沒有將她當作是尤家女兒看待,否則怎會一碗迷藥強灌入喉,就這麽硬生生將她拖上馬車攆回潭州?主君是沒看見,窈兒她的指甲都扣斷深陷在桌麵上,可想而知是抵死掙紮了的,可現在人不見了,既不在京城也不在潭州,好端端一個人在半路上就這麽走失了,林中瘴氣叢生野獸出沒,更有落石灘陷懸崖峭壁……若是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天爺啊,我該怎麽活?”


    眼見慧姨娘抱屈喊冤,哭得涕淚橫流,尤閔河憐惜之餘,也愈發怒火中燒,扭頭朝坐在身側的錢文秀豎目沉聲道了句,“瞧瞧你這辦的是什麽事兒!”


    若錢文秀是個體貼通透的,頭一句話便是服軟,可她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一時間哪裏能懂得卑順低頭?她委實見不得慧姨娘這幅賣慘的模樣,先是用眼刀剜了她一眼,緊而唾沫橫飛道,


    “你莫非要聽個妾室胡謅?她身份低賤哪裏操得了我這份主母的心?我不正是為了尤家著想,為了大姑娘著想,這才特意將人送去潭州麽?自那樁醜聞傳出去之後,流痞街霸見天得蹲守在門前,滿肚都是花花腸子,個個都不懷好意,門房趕都趕不盡,這些你都是瞧在眼裏的!我若不將大姑娘送走,她哪日被人偷了腥,這賤人指不定也會調轉過頭來說是我治家不嚴的過錯。


    流言蜚語總要平吧?家中還有其他女眷總要顧吧?莫非這一大家子的安危,都抵不上大姑娘那一個麽?我讓她去潭州暫且避避風頭怎麽了?莫非做錯了麽?”


    “再說大姑娘走失焉能怪得了我?她若老老實實聽我安排,現下隻怕都已到潭州安頓好了,是她自己不安分要逃,才鬧得家中這般雞飛狗跳。要我說就是這賤人生了個災星,這一樁接一樁的禍事都是因她而起,若是當真再也回不來倒好了,大可放話說她因自證清白而死,或還能挽回個守貞烈節的好名聲!”


    慧姨娘本就悲傷難以自抑,現下更是被這番話激得氣血翻滾。


    她這些年來千忍萬忍,在後宅中從未爭寵獻媚過一次,慣常做小伏低,就是為了讓女兒長大成人出嫁時,能由主母出麵牽橋搭線成一門好親事,可現下又換來了什麽呢?換來的是錢文秀要用女兒的一條命,來換尤家的好名聲?為她親生的兩個女兒鋪路?


    那便幹脆撕破臉,誰也不要好過。


    慧姨娘哭得眼睛鼻子都腫了,渾身也被氣得微微顫抖,她捂著劇痛的胸口站起身來,眸光猩紅著一步步朝錢文秀逼近,像極了隻絕境下要奮起反抗的困獸。


    “到底誰才是尤家的災星?時至今日,妾身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主母你口口聲聲說窈兒行為有缺敗壞家中的名聲,可她分明就是被冤枉的,若要為這些禍事尋個魁首出來,那也隻能是主母你!試問有哪家小廝敢隨意出入內院客房驚擾女眷,攀蔑姑娘?再試問又有誰家好端端被關押在柴房的仆人,轉眼就被毒殺暴斃?想出就出,想進就進,想下毒就下毒,想殺人就殺人,這尤家上下都被捅漏成篩子了!這便是主母你理出來的事?管出來的家?若要我說,主母你才是尤家最大的災星!”


    “老爺,有她這樣的主母,隻怕今後尤家恐遭大難!”


    這句話仿若一記重錘敲在尤閔河心頭。


    慧姨娘方才的話說得沒錯,若是錢文秀治家嚴謹禦下有方,這樁醜聞壓根就不會有,尤家也不會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他的大女兒更不會走失林間生死未卜,他越想越後怕,瞳孔震動,渾身也止不住顫栗起來。


    可還未等他說些什麽,錢文秀就被激得坐不住,她哪裏想得到向來聽之任之的慧姨娘,會說出此番忤逆反骨之言?不禁拍桌勃然而起,


    “你這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反了天了不成?好哇,你這般瘋魔,不就是想要給大姑娘出氣麽?那我便成全你們這對賤人母女!來人啊,慧姨娘得了失心瘋,已神誌不清開始胡言亂語了,趕緊也將她捆了發落去潭州,現在就啟程出發!”


    侯在院外的仆婦聽得號令,全都一擁而上,拿著早就預備好的繩索往慧姨娘身上套,尤閔河見狀大喝一聲“我看誰敢!”仆婦們的動作稍頓,停下來看主母的眼色,見她並未有絲毫動容,便隻將尤閔河的話拋在腦後,愈發下了狠手往外院外拖拽。


    分明是當家作主的郎君,可通家上下竟隻唯主母的話是從,無人將他放在眼裏?!尤閔河愈發怒不可遏,心中對錢文秀的不滿儼然攀至頂峰,剛想要叱責她幾句,可對上那張冷臉,想起她母家的威勢,莫名又頹喪了,慧姨娘的淒厲哭喊聲傳入耳中,他有心想護,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門房急步邁入廳堂,緊著嗓子道,“忠毅侯府有客來訪!”


    這聲高聲通報,使得滿廳的糟亂孑然而止。


    忠毅侯?


    錢文秀對京中的侯門高戶如數家珍,聽說過武安侯,宣平侯,文信侯,安遠侯……可卻從未聽說過有個什麽忠毅侯?可天子腳下自然不可能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虛報爵銜上門拜訪,既如此,那當務之急便是將人請進來。畢竟以尤閔河這七品官身,平日裏相交的大多都會平級官員,哪怕是伯爵府都墊腳伸手夠不上,更何況是更高階的侯爵。


    錢文秀將指尖微抬,暫且讓仆婦們止了動作,收起方才的蠻橫勁,行至尤閔河身側,扯扯嘴角強擠出個笑臉來,“咱家與忠毅侯府素無相交,他家此次派人登門定有要事,不如將這賤人的事兒暫且放一放,先去前廳迎客吧?”


    話音剛落,隻聽得院外傳來陣金屬摩擦的甲胄聲,以及整齊劃一的踏步聲,這響動由遠及近快速至院門前,院內諸人抬首望去,隻見十數個穿戴著鋥亮鎧甲的兵士,竟不等主家召喚,硬生生闖到了廳堂之上!這些人不像是平日裏在街上巡街的官兵,他們一個個不拘言笑,眸光堅毅,仿佛頭方才從戰場的狼煙中拚殺下來,隨時隨地準備再戰的猛獸。


    這哪裏像是來拜訪?


    這架勢分明是像來抄家!


    滿屋子的仆婦瞬間靜默如雞,聳肩蜷縮成了一團,錢文秀也不由心怯往尤閔河身後躲了躲。


    為首的將領身形高闊,通身覆蓋著精鑄過的盔甲,在陽光下凜凜泛著寒光,右臉額角處泛白的疤痕格外可怖。


    楚豐強似鷹般的眸光往屋內掃了掃,一眼就認出了已被推搡得發髻垂落,衣著淩亂,被按壓在地極其狼狽不堪的楚慧,眼見胞姐受人欺辱至此,他隻覺怒火直衝天靈蓋,當即抽出腰間的大刀,指向那群仆婦,


    “誰敢動我阿姐,本侯要了他的命!”


    裹挾著威勢的暴喝聲,猶如萬鈞雷霆砸落。


    仆婦們被嚇得立即鬆開鉗製,腳底一軟盡數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劉媽媽和阿紅則立即上前,將楚慧從地上攙扶了起來,理頭發的理頭發,整衣裳的整衣裳……楚豐強眼見胞姐有人照顧,這才調轉過頭來,麵向了抖若篩糠的尤閔河夫婦,若是由著他的性子,他們一個懦弱無能,一個心腸歹毒,饒是一刀砍了也不為過!


    可想起出門前毛韻娘的囑托,楚豐強到底深呼吸幾口,勉力控製住情緒,他並未將刀收鞘,而是手腕一轉將其朝地麵猛然一插,“錚”得一聲陷入地下三寸,此舉頗具震懾力,在場者皆大氣都不敢出。


    論理來講,此事始作俑者是錢文秀,可楚豐強雖粗武出身,卻從不對女人動手,隻能橫了錢文秀一眼,然後眼周驟緊,由鼻腔中重哼一聲,粗聲高氣對尤閔河道,


    “方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還以為是尤府出了內賊,現下帶著人手入院來打眼一瞧,竟是尤閔河你懼內管束不了悍妻?遍京城去找找,看看哪家的大老爺們有你這般窩囊!你是靠著她錢家吃?還是靠著她錢家穿?任由著這賊婦這般踩在你臉上窩屎撒尿?將她縱得在深宅後院中要打要殺,要毒要攆的,怎麽?她坑害了你的親生骨肉讓你尤家貽笑大方了還不夠?現如今還要任由她趕走你相伴多年的內眷不成?


    沒斤兩的骨頭,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尤閔河是個隻知舞文弄墨的,平生連刀都沒提過,現在卻被這些殺氣外露的武將叢叢團圍住,更是被人當著滿院仆婢的麵指著鼻子罵,實在是又驚又懼又羞又憤,偏偏還不敢反駁,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縮成鵪鶉狀受了。


    他也是後知後覺才認出,眼前之人是多年都未曾見過的,慧姨娘的胞兄。


    可這人不就是個末等副尉麽?


    真怎麽才不到十年的光陰,就平步青雲當了侯爵?!


    且這人又是如何得知窈兒被下過毒?曉得尤家宅院中這些內情的?還不等尤閔河顫著膽子問,楚豐強就未免胞姐傷心,自己先交代了。


    “也莫要再派人興師動眾去搜山,窈兒她現在無礙,已在我府上安頓好了!


    以往我位卑言輕,遠在塞北,無法時刻看顧她們娘倆,才讓她二人受了這麽許多冤枉氣,可今時不同於往日,我搏命廝殺疆場換得聖上一道封爵的旨意,又奉聖命長駐京郊,今後你我兩家共住京城。


    我便將話放在這裏,今後若是誰再想妄動我阿姐和窈兒,須得問問我忠毅侯的府兵,及我手下這把刀!”


    說罷,楚豐強將刀刃由地麵中抽了出來,朝錢文秀的側麵劈過,猛力朝廳堂正中的梨花木方桌砍去。


    木屑飛濺,桌麵瞬間一分為二,坍塌下陷。


    第十章


    廳堂內桌椅都移了位,碎木殘渣飛濺得到處都是,院內的花草盆栽更是被踩踏得一地狼藉,泥土傾倒。


    楚豐強攙著楚慧離開,下人們也如潮水般褪去,隻尤閔河與錢文秀二人還留在偌大的庭院中。


    但凡是個男人,大抵都要臉麵。


    如尤閔河般懦弱之輩亦是如此。


    可方才那些指摘唾罵的刺耳話語,無疑於掀開了尤閔河懼內的遮羞布,讓他瞬間無地自容,久久緩不過神來。


    他膽氣不夠硬,拳頭不夠大,無法對峙手持利刃的豪強,隻得將矛頭調轉到錢文秀身上。他將近期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轉了又轉,望向錢文秀的目光也愈發冰冷,焦躁地在廳堂上來回踱了幾步,袖下的手掌早就緊攥成拳,終於鼻孔冒氣冷哼一聲,挺直腰板放了句前所未有的重話。


    “你掌家有缺,才接二連三釀成如此大禍。


    若再這般不賢不惠,作威作福,便隻管把掌家鑰匙交出來,我寧願讓妾室掌家理事,也比讓你把尤家折騰得氣數盡絕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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