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走來,將話接過去,“老伯是如何看出我們是仙門弟子的?”


    那老伯道:“上個月都來了三批人了,剛進城就耀武揚威地說自己是什麽什麽仙門,要在城中搜查東西,將我們這些百姓的家中翻得亂七八糟,什麽也沒找到後就走了。不過你們瞧起來很有禮節,想必是出自大門派。”


    沈溪山道:“我們自仙盟而來。”


    “仙盟啊,原來如此。”那老伯笑眯眯道:“仙盟到底是人界第一門派,教出來的弟子也這般有教養,比先前那些好太多了,你們來我這小攤,可是要問什麽?”


    宋小河晃著手裏的海螺,問:“老伯,這個東西是從何而來?”


    “我撿的。”那老伯瞧了海螺一眼,道:“先前出攤的時候就在我這腳下,我就撿到桌子上了,好像不是什麽之前的玩意兒。”


    沈溪山討出一塊凡間所用的碎銀子,“我買下了。”


    “撿來的東西哪有收錢的道理,你們直接拿走便是了。”老伯擺擺手,並不接。


    沈溪山就將碎銀放在了桌麵上,而後問道:“壽麟城的附近,可曾有過山?”


    “山?”那老伯擰著眉,露出疑惑的表情,繼而搖頭道:“沒有,打我出生起,這地方就是四麵都是平地,不見一處山頭。”


    沈溪山又問:“那城中離世之人,葬於何處?”


    老伯往北指了一下,“前走幾裏地,有個長溝,坡下就是墳地了。”


    沈溪山就問了兩個問題,隨後頷首致謝,轉頭對宋小河說:“你還有什麽要的?”


    宋小河搖頭,主動拉起他的衣袖,將他往前拉著走了十來步,才舉著海螺小聲道:“你知道這是何物嗎?”


    沈溪山見多識廣,什麽東西沒見過,自然知道這是什麽,但見宋小河有意賣弄,便順著問道:“是什麽?我沒見過。”


    宋小河果然得意起來,嘴角壓著笑容,輕咳兩聲道:“此物名喚留聲螺,是一種能夠記錄聲音的靈器,沿海之地多用,咱們這裏少有,你沒見過也是正常。”


    沈溪山哇了一聲,低頭湊近她,“你竟然知道這麽多,帶你出來果然是明智之舉。”


    宋小河受不得這吹捧,登時聽得雙眼發亮,連連道:“你知道就好,我學識淵博著呢!”


    沈溪山將海螺接過來,問:“這些都是你從書上看的?”


    “我師父教我的。”宋小河道:“你會啟動這個留聲海螺嗎?我覺得有人將此物遺落,說不定是為了留下什麽訊息。”


    沈溪山道:“會,不過街上嘈雜,先去找客棧,我們進房中再聽。”


    宋小河點頭。


    若是平日趕路睡荒野,兩人都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基本是走哪就躺哪,最多在拿一層毯子出來墊在身下。


    但若是有了住客棧的條件,宋小河和沈溪山就同時講究了起來,於是行了兩條街,才找到了一家從外麵看起來還算像樣的客棧。


    剛進門,坐在櫃台後頭的店家就頭也不抬地說:“客房滿了,客官另尋住處吧。”


    沈溪山站在門口的位置,腳還沒踏進門就已經知道這客棧是空的,一個住店的客人都沒有。


    宋小河倒是信以為真,轉頭就要離去,卻被沈溪山攔了一手,隨後他扔了一個東西,落在櫃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伴隨著一些清脆的聲音。


    “一間。”


    沈溪山走進去,說:“要上好的房。”


    那店家打開錦囊一看,裏麵竟是滿滿登登的小金錠,他當即雙眼發癡,飛快將錦囊收入袖中,再抬臉已是滿麵諂媚,點頭哈腰道:“來來來,二位貴客,樓上請。”


    邊走邊扭頭喊,“小王,給客人帶到叁號房!”


    “來了!”隨著一聲回應,一個年歲約莫十四五的少年從後院跑來。他臉色相當的白,像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病態,身量不高,瘦得如皮包骨,幾步來到宋小河的麵前,笑著問道:“二位住一間?”


    宋小河看了沈溪山一眼,這才發現此事,“為何不給我開一間?”


    沈溪山的腳已經踩上樓梯,“用不著。”


    宋小河追上去,“如何用不著?關於我夜間喜歡亂跑之事,我已經有了對策,隻要將手臂捆起來綁在床頭,就不會再去找你。”


    沈溪山沒應聲,在心中道你若當真如此,我就連夜把其他房中的床頭都給鋸了。


    “你怎麽不理我?”宋小河拽著他的衣袖擺起來,說:“快給我也開一間,我晚上不去找你。”


    “你們既然是夫妻,為何不睡一間房?”被喚作小王的少年跟在後頭,說:“瞧著也不像是鬧別扭的樣子。”


    沈溪山帶著笑的眼睛回頭看了他一下,饒有趣味地問:“你如何看出我與她是夫妻?”


    少年說:“瞧著像。”


    宋小河就說:“你眼睛怕不是出問題了,這是我同門師弟。”


    沈溪山這會兒裝起理中客了,佯裝正直,“好端端,你罵別人眼睛做什麽?”


    宋小河:“我是好心想讓他去就醫,以免拖累了病情。”


    少年笑著往前走,來到兩人前頭引路,很快就到了地方,他開了門鎖,躬身道:“二位請吧。”


    他彎腰的時候,衣領敞開來,露出了枯瘦的脖頸。沈溪山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就看見他側脖子上有一條猙獰的血疤。


    另一頭。


    蘇暮臨沒能跟著宋小河,自然是一肚子的氣,一點好臉色都沒有,走得飛快。


    後方的孟觀行總是要停下來詢問探查,時不時落後十來步,他追上來時總會說一句,“蘇師弟,你慢些,等等我。”


    蘇暮臨道:“你非要跟著我做什麽?你要調查自己去就是了。”


    孟觀行是家中長子,底下有四個弟妹,照顧弟妹習慣了,對著麵容白俊的蘇暮臨,不自覺也當做弟弟來縱容,即便是他語氣不好,孟觀行也並不生氣。


    他道:“先前我不是說了,我們在城中行動必須兩兩結伴,萬一有個意外,還能相互照應。”


    蘇暮臨道:“我不需要照應,你找別人去吧。”


    孟觀行像是聽不見,笑道:“把手給我,我瞧瞧你的仙印還在不在。”


    “瞧完了你就走。”蘇暮臨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青色仙印,繼而轉身道:“別再跟著我了。”


    孟觀行卻還是亦步亦趨,“等等,你還沒看我的。”


    蘇暮臨快被煩死,怒道:“我不看,你找別人看去!”


    孟觀行說:“不看也罷,不過此處隻有你我,我不能讓你獨自離開,免得你出事。”


    蘇暮臨罵道:“你怎麽比廟裏的禿驢還囉唆,能不能閉上嘴讓我清淨一會兒,我與你又不相熟,你糾纏我做什麽?!”


    孟觀行見他氣得臉都紅了,趕忙撫著他的背,給他順順氣,說:“你這孩子氣性怎麽這般大?”


    話音剛落下,就聽得後腦一陣疾風襲來,孟觀行與蘇暮臨同時察覺到,瞬間從方才的爭執變為極其警戒的狀態。


    孟觀行雙指並攏,在刹那間就將長劍召出,推了蘇暮臨一把,隨後轉身,就見一個身著紫衣勁裝的少女躍至半空,一鞭腿踢在孟觀行的劍上。


    氣浪翻飛,隻聽鈴鐺脆響,那少女的長發舞動,側身的一瞬,與孟觀行有一個對視。


    孟觀行一愣,當即收了劍氣,往後退了一丈遠,拉出少女攻擊範圍。


    少女落下,單手撐在地上,起身與他對視,滿臉不悅,“你是何人?”


    孟觀行持劍笑道:“是姑娘先對我動手。”


    “打的就是你,誰讓你欺負那個蠢貨?”少女揚聲道。


    “阿姐!”蘇暮臨驚叫一聲,飛奔而來,抓著桑悅的手腕就往旁邊走,將聲音壓得極低,“你為何還沒回去?來這裏做什麽!”


    桑悅揚著下巴,雙手抱臂,眉毛壓下來,“你怎麽跟我說話的?”


    蘇暮臨回頭看了孟觀行一眼,隻一個對視,孟觀行就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


    孟觀行再如何良善,那也是仙盟的天字級獵師,若是讓他知道兩個魔族在他麵前,定會直接出手,將二人抓去仙盟審問。


    蘇暮臨心知絕不能讓桑悅暴露身份,便道:“阿姐,你何時來了壽麟城,都沒跟我說呢,這是仙盟天字級獵師,孟師兄。”


    孟觀行走這一路,頭一次聽到蘇暮臨喊自己孟師兄,立馬笑著上前,道:“在下孟觀行,字百相,方才一見你的臉我就知道你與蘇師弟有親緣關係,你們二人模樣極為相像。”


    桑悅掃了這個奇怪的凡人一眼,轉頭對蘇暮臨道:“你如今這樣忙,還認我這個姐姐?”


    蘇暮臨忙道:“自然,我不就你這一個姐姐嘛,孟師兄還在呢,那些事日後再說。”


    他話中暗示桑悅此處有仙盟之人,莫要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


    桑悅比蘇暮臨要聰明許多,豈能聽不出來?便道:“你隨我來。”


    這是要喊著蘇暮臨走的意思,但他拽了下桑悅的手腕,指了指孟觀行道:“我不能將孟師兄獨自丟下。”


    桑悅瞪大眼睛,“桑暮臨,你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整日與凡……”


    蘇暮臨眼看著桑悅一聲“凡人”要說出口,隻得破罐子破摔,大聲喊道:“甩不掉,我根本甩不掉他!他一直跟著我!”


    孟觀行絲毫沒有多餘的自覺,站在一旁為自己辯解,“我是為了蘇師弟的安危著想。”


    蘇暮臨嘖了一聲,對桑悅道:“阿姐,你來此處是作何,你便直說了吧。”


    他想著,待夜間大家都睡了,他再去找桑悅敘舊,隻是他知道桑悅並未貪玩之人,更不會貪戀凡界,她出現在這裏,定然是有重要事情要辦。


    此事必然會牽扯到凡人,那麽在這直接說與孟觀行,也方便仙盟從中協助。


    桑悅皺了皺眉,也不再與他鬧,隻道:“你盡快離去,此地不可久留。”


    “桑姑娘何出此言?”孟觀行插嘴問。


    桑悅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下,而後紅唇輕動,緩聲道:“這座城,已經沒有幾個活人了。”


    客棧叁號房,宋小河關上了房門後,手指一勾,落了鎖。


    她轉頭,就見沈溪山已經坐在桌邊,將海螺放在桌上。


    宋小河走到床榻邊上,看了看,忽而說:“這床有點窄,未必夠你我二人睡。”


    沈溪山瞥了一眼,說:“不礙事,先過來聽聽這海螺裏有沒有聲音。”


    她走到沈溪山邊上落座,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道:“我總覺得方才那店小二看起來有些奇怪。”


    太瘦了,也太白,簡直不太像正常人。


    跟步時鳶很像,但步時鳶身上總縈繞著一股仙氣兒,單是站著不動,就讓人覺著高深莫測。


    這店小二倒是病態得有幾分詭異。


    沈溪山催動靈力,漫不經心地說:“誰知道呢,興許他早就死了。”


    金光覆在海螺上,還不等宋小河問他為何這樣說,就聽一道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是個女子的聲音。


    “崇嘉二十八年,正月初七,我們抵達壽麟城,城中百姓熱情好客,看起來並無異常,也沒能感知到外泄的靈力,許獵師要我們暫住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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