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許獵師說有新的發現,帶領一批人出了城往北,我們則留守城中。另,我發現這城中的人大部分膚色都很白,有些卻很黑,此處存疑。”


    “正月初十,時隔兩日,那日出去的人尚未回歸,已然失聯,孫獵師帶著我們出城尋找,尋找兩日未果,隊內出現意見分歧,有人說再往北走一些,有人則提議回仙盟。”


    “我總感覺夜間有人在房外的走廊行走,但我開門時卻並未瞧見有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正月十一,今日出門,聽到城中有不少人都說了滿月,很奇怪,壽麟城的人似乎並不重視上元節,為何我卻隱隱約約聽不少人提起滿月?”


    到此為止,這個女獵師的語氣都是平靜的陳述,似乎隻是將發生的事和心中的疑惑簡單描述而已,沒有多餘的贅述。


    宋小河托著兩腮,認真地聽著。


    沈溪山也不言語。


    再往下的一條聲音,女獵師的語氣驟然驚慌急促起來。


    “正月、正月十四,這座城很不對勁!我剛剛才發現,或許這城中有許多死人,但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細究了,滿月將至,我們現在必須動身,我將此螺留在城中,若是被仙盟弟子撿到,切記!勿在城中停留,也勿與城中百姓多接觸,別錯過滿月,等到十五——”


    聲音戛然而止。


    第96章 滿月(一)


    宋小河將留聲海螺聽了三遍, 所有內容都是一樣,最後一句話隻說了一半就停住。


    不知是留這海螺的女獵師是遇到了危險,還是走得太過匆忙, 以至於留下的信息模糊不清。


    宋小河聽了後就覺得有些恐懼, 脊背的涼意順著往上躥, 她有些緊張地看向沈溪山。


    沈溪山的麵容沉靜, 眉眼淡然無波, 就好像聽到的不是這詭異的一段話, 而是誰在說今日天氣如何。


    他對這女獵師所言的東西, 半點不在乎。


    宋小河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的指尖,“你覺得這人是想傳達什麽訊息給我們?”


    沈溪山看了她一眼,說:“雖說這幾句話沒頭沒腦, 但她點出了兩個關鍵, 一是這壽麟城的百姓不同尋常,二則是滿月。”


    宋小河道:“我自然也聽出來了, 我是問你覺得滿月會發生什麽?”


    “我如何知道?我也是頭一回來這裏。”沈溪山說:“今日初九,距離十五還有個幾日, 我們可以留在城中調查, 我先將此事告知程靈珠, 讓她帶著人保持警惕。”


    說著,他開始施法給程靈珠傳信。


    宋小河擺弄著海螺, 腦中開始梳理她接收到的信息。


    思考這些並不是宋小河的強項, 她目前所知的就是壽麟城的東麵或許有一座高山, 但被什麽術法給遮掩,然後是城中的百姓有問題, 最後就是滿月。


    但留聲海螺中,那女獵師說他們當中那一隊人是出了城往北而去, 再沒回來,那麽城外的北邊又出了什麽問題?


    她想來想去,毫無頭緒,轉頭就看見沈溪山已經傳完了信,站起身脫了外袍和鞋子,往床榻上躺。


    “你這是幹嘛?”宋小河走到床邊上,道:“現在天還沒黑,你就要睡覺?”


    沈溪山躺下了,頭枕著雙臂,用一種十分鬆散的姿勢看著宋小河,道:“不睡覺做什麽?”


    宋小河說:“你方才還說要調查。”


    “天要黑了,城中百姓都回了家,如何調查?”沈溪山說。


    話雖如此,但天都還沒黑,街上也還有人,走走轉轉或許能得到別的信息,誰會一進客棧就睡覺?


    宋小河平日裏那麽嗜睡,也不會睡那麽早。


    她道:“你起來,我們再去街上瞧瞧。”


    “不起。”沈溪山問她,“你想睡裏頭還是睡外麵?”


    宋小河瞪他一眼,氣道:“我睡你頭上!”


    沈溪山挑眉,心說還有這好事?


    “來。”他攤開雙臂。


    宋小河見他一副躺在床上不打算起來的樣子,便也不再與他爭執,轉頭出了客房。


    她剛下樓,邊上的小王就迎了上來。


    由於剛聽完海螺,知道這城中詭譎,也不敢獨自亂跑,於是拉著店小二在旁邊坐下來閑聊。


    宋小河與人聊天很有一套,很快就問出了這店小二的身世和家境。


    他本名王祿,是這掌櫃的表親,平日裏就在客棧中打雜幫工,前段時間百聯大會召開,他們忙活了一陣之後,現在又清閑下來,就整日在空客棧閑坐。


    宋小河與他聊了一會兒,就問:“方才我們進來的時候,店家說這裏客滿,讓我們另尋住處,這是為何?”


    王祿麵上有一瞬的遲疑,繼而笑了起來,說:“我表舅是個老實本分的性子,平日裏最怕麻煩。這不是因為前段時間陸續來了不少仙門弟子,不知為何,幾乎都與他們所住的客棧起了衝突,有些修仙弟子打人頗為厲害,下手不知輕重,還傷了人性命呢!是以表舅看見修仙門派的人來住,就以滿客相拒。”


    宋小河訝異道:“還鬧出人命了?”


    “是呢。”王祿道:“也就十來天前的事,不過好在那些人在此沒停留多久,很快就離開了,約莫是沒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宋小河就順著這話問,“那你知道他們是來找什麽的嗎?”


    王祿搖搖頭,“我哪知道,我都不敢靠近他們,凶得很呢。”


    宋小河就說:“你放心,仙盟不是欺負凡民的門派,我們自不會像那些人一樣。”


    王祿就嘿嘿笑起來,道:“瞧姑娘這般性子,我料想你也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你那相公給了我表舅那麽多金子,當牛做馬我們也得伺候你們。”


    “相公……”宋小河將這兩個字嚼碎在唇齒間,耳朵尖忽而有些紅紅的,說:“先前你就誤會了,他是我同門師弟,我們並非夫妻關係。”


    王祿就道:“你們瞧著很般配。”


    宋小河聽後就沒再接話。


    先前聽得最多的,就是身邊的人說沈溪山與關如萱郎才女貌,雖說宋小河每回聽到都會覺著生氣,但也從未想過般配一詞會出現在她和沈溪山之間。


    “你喜歡那個小郎君嗎?”王祿笑嗬嗬地問她。


    宋小河說過很多次,就算是現在,答案也不會變,“喜歡呀。”


    王祿一拍手,道:“那你何不與他結為道侶?”


    “喜歡就要結為道侶?”宋小河疑惑地反問,“我喜歡很多人,難不成都要結成道侶嗎?”


    宋小河的喜歡毫不吝嗇,可以給任何東西任何人。


    她可以大大方方說自己喜歡小師弟,卻也能說小師弟修無情道,不會與任何人相愛。


    王祿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搖頭道:“原來是姑娘不懂。”


    宋小河道:“我懂。”


    王祿便也沒有與她爭辯,隻笑了笑,目光一抬,就看見了站在二樓欄杆處的沈溪山。


    他頎長的身子靠在欄杆上,垂著眼眸往下看,視線全落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宋小河如何能不懂?


    她在山上長大,對凡塵中的情情愛愛確實了解不深,但也清楚喜歡分很多種。


    所以她從未在沈溪山麵前說過一句喜歡,背地裏倒是毫不遮掩,大剌剌地說出喜歡小師弟的時候,口吻根本不像是說人,倒像是說喜歡一個什麽物件。


    喜歡胡言亂語的女人。


    沈溪山很不滿,於是在心中刻薄地評價。


    正想著,就見宋小河突然站起身,對王祿喊道:“走,你帶我出去轉轉。”


    王祿啊了一聲,似有些為難,“可我不能出客棧,否則來了客人,沒人招待。”


    “無妨,現在不是沒人嗎?”宋小河說:“我覺著你這客棧生意慘淡,我們應當是今日最後的客人了,出去一會兒不妨事的。”


    這話說得很不中聽,尤其落在做生意的人的耳朵裏,更是刺耳。


    王祿剛想說話,站在上麵的沈溪山便開口了。


    “宋小河,你要去哪?”


    宋小河這才驚覺他出來了,回頭的時候臉上就帶了笑意,反問道:“你不是要睡覺了,為何又出來?”


    沈溪山稍稍站直,道:“自然是怕你亂跑,才出來看看,果然你就要走。”


    宋小河嘿嘿一笑,幹脆對他邀請,“那你一起嗎?”


    他衝王祿揚了揚下巴,道:“再開一間上房。”


    “好嘞客官!”王祿應了一聲,去櫃台拿鑰匙。


    沈溪山就對宋小河道:“你先上來。”


    王祿給宋小河又開了一間上房,在沈溪山那間的隔壁。


    鎖開了之後他就離去,沈溪山就一把拽著宋小河進了房,用腳將門給踢上,道:“夜間我要出去辦事,你跟不跟我一起?”


    宋小河沒想到他還有這打算,疑問道:“要辦何事?”


    “我要去城外北處的墳地。”沈溪山道。


    原本他是不打算帶上宋小河的,畢竟上回宋小河被那隻小狐狸拉入靈域時,在一片墳地裏嚇得吱哇亂叫,魂都險些嚇飛,想來是很害怕那地方。


    隻是宋小河探查此城的心很積極,若是不帶上她,她又會拉著王祿在城中亂逛。


    沈溪山想,與其跟著別的男人出去,倒不如與他一起。


    宋小河聽到墳地,卻並沒有害怕的神色,立馬道:“我自然也要去!原來你早有打算,我還以為你當真什麽都不做在房中偷懶呢。”


    沈溪山擠對她,“我可不是你,遇到不想做的事就變著法地想著偷懶。”


    宋小河很不服氣,“我何曾?”


    “你練劍的時候,統共找了十五個不重樣的理由偷懶。”沈溪山雙手抱臂,倚在門邊說。


    她想了想,是有些理虧,撇開視線嘴硬道:“有嗎?我哪有找那麽多。”


    沈溪山一五一十數著呢,豈能容她抵賴,於是將她的理由全部複述了一遍,宋小河縱使不想承認也不行。


    宋小河噘著嘴,心裏暗道沈溪山小心眼。


    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掩飾,沈溪山一眼就看出來,於是傾身過去,往她湊近些許,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低聲問,“宋小河,偷偷在心裏罵我是不是?”


    宋小河被他突然靠過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卻沒有後退,隻是腦袋微微往後仰了些許,坦然承認,“你如何知道?”


    他嘴角微翹,輕淺的笑意攀上雙眸,倒也不計較宋小河在心裏怎麽罵他,說道:“若是你夜間與我一起,就早些休息,免得夜裏喊不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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