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兵卒圍在船頭甲板上,低聲議論。


    “撈什麽不好,怎麽偏偏撈上這麽個東西。”


    “誰說不是呢,真是惡心,兆頭壞了,之後的路還能好走?”


    相瑛走過去時,就聽見他們搖頭歎氣。


    人群的中間傳來相芊芊的哭聲:“我,我也沒想到網子裏會是這個玩意。”


    柯監軍指著她罵:“你真是個糊塗東西,拉起來的時候看見是死人,不知道連網子一起扔回江裏嗎?”


    相瑛的聲音陡然橫插進來:“死人?”


    圍觀的兵卒們頓時為她讓開一條道。


    相瑛走進去一看,果然是死人。


    約莫死了好幾日,泡的麵皮發脹,根本看不出原樣。


    隻能從濕漉漉的破損衣服上分辨,大概是個男青年。


    心口和腹部都有刀子捅出來的洞。


    相芊芊生怕被柯監軍他們遷怒,看見相瑛,也不管之前鬧過不愉快,哭著求她幫忙。


    “大姐姐,這,這可不是我的錯,我還以為是魚,就撈上來了,你之前不是也說過,漁網攏著大魚時候,沉得很嗎?”


    瘦猴子不知道何時走到了相瑛身後,他壓低聲音:


    “大公主,這事您可別管,在我們南越的習俗裏,跑船的但凡遇上死屍,代表這一趟水路有去無回,是凶兆!”


    解辰得知消息,也帶人來了。


    恰巧聽見相瑛一聲清冷的嗤笑。


    柯監軍擰眉:“你還笑的出來?看你妹妹幹的好事!”


    相瑛抱臂:“我笑,你們這些上過戰場,看似勇猛的男人,瞧見個水裏的死人就怕的要命。”


    “難道屍體這個東西,在戰場上還見少了?大驚小怪,我若是你們,不會在乎這死屍,而是想著怎麽應付前頭的水賊。”


    衛監軍背手,嚴肅冷哼:“水賊有何好怕,我們南越鐵騎踏進西周河山時,他們隻知道躲在水窪裏哭呢。”


    “這次看見我們六艘大船同行,還有這麽多良兵猛器隨行,敢來造次,那才叫以卵擊石,殺他個有去無回。”


    解辰適時開口,語氣冰冷:“將死屍扔回水中,發信號彈,告訴後船加強巡邏。”


    柯、衛兩名監軍驚訝,對視一眼。


    “解辰,難道你也覺得相瑛說得對,怕這小小水賊?”


    解辰抿著薄唇:“險江有一處峽口,叫葫蘆口,易進難出。”


    “水賊正是依靠狹窄的水路,在那占地為營,打劫過往船隻。”


    “不管怎麽做,提前應對,有備無患。”


    說罷,他看向相瑛:“走,上藥。”


    相瑛沒反對,轉身離去,兵卒們頓時又紛紛讓開一條道。


    解辰跟著她走了。


    柯監軍皺眉,想對衛監軍吐槽:“你說他怎麽……”


    “算了!”衛監軍擺手,“按他說的做吧。”


    柯監軍無奈惱怒之下,看著哭哭啼啼的相芊芊。


    “你最好祈禱別招來什麽災禍,否則……”他哼的一聲,甩袍大步離去。


    相芊芊失魂落魄地回到廂房。


    於嬪和七公主都去相瑛那邊打探消息了。


    整個船廂裏隻有歪在榻上休息的上官老太妃。


    聽見相芊芊的動靜,上官太妃睜開三角眼,陰森森地瞥向她。


    “你身上的魚腥味太重,趕緊換身衣裳。”


    衣裳?哪還有衣裳。


    “莫說能換的衣服,就連今日的肉,我都沒換到。”


    她擦了一把臉頰,這些日子她不顧風吹日曬,努力靠自己捕魚,臉都比從前粗糙了些。


    可剛過上兩天好日子,又成這樣了。


    上官太妃皺眉:“發生了什麽事?”


    相芊芊把撈死人的經過說了。


    她垂頭啜泣:“遇到死屍這事,能怪我嗎?那是順著河,自己飄進網子裏的。”


    “再說了,大姐姐說的也對,這些將士,所謂上過戰場殺過人,可看見個死屍還怕得很,半點出息都沒有。”


    上官太妃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算計與衡量。


    “不對勁,”她忽然說,“怎麽就那麽巧,你去撈就碰上死屍了,她相瑛天天站在船頭撈魚,怎就沒事?”


    相芊芊擦著淚水,自怨自艾:“我倒黴唄!”


    上官太妃眼睛一轉,敲了敲床板:“你個沒本事的貨色,叫她利用了!”


    “皇祖母,此話何解?”


    “這相瑛,多半是早就撈上過屍體,隻是她精明,沒有聲張就扔回河裏,不像你,耿直愚蠢,倒叫別人抓了由頭。”


    相芊芊含淚杏眼盈起疑惑:“不會吧?”


    “怎麽不會?”上官太妃嗬笑,“你自己前幾日都說,相瑛沒有阻攔你跟她站在一塊撈魚,你真當她不計較?”


    相芊芊眼神閃爍,這才回過味來。


    “我說呢,她平時針鋒相對,怎麽這件事上如此寬容,原是在這兒等著我。”


    說罷,她狠狠地將腳邊的木桶一踢。


    啪的一聲,木桶撞在船廂上,四分五裂。


    “她給我等著!”


    此時,相瑛趴在解辰的房間裏,讓他上藥。


    解辰聲音淡淡:“前幾天我說的話你忘了?”


    相瑛側眸:“嗯?”


    見她果真沒什麽印象,解辰提醒:“我說讓你每天來上藥,你幾日不來了?”


    哦!是為了這件事。


    相瑛心中默默腹誹,她不來,當然是因為解辰這裏的藥不好用啊。


    她空間裏的藥噴更方便有效。


    解辰垂眸掃了一眼她後腰的傷勢。


    “有人給你上藥了麽,看起來好了不少。”


    連淤青的範圍都縮小了。


    相瑛隨口應道:“讓桃雪幫了幾次,你天天那麽忙,我何必拿這種小事次次麻煩你。”


    “我不忙。”解辰飛快回答。


    相瑛默然一瞬:“我沒那麽嬌氣。”


    這下連解辰也徹底聽明白了。


    她不需要他幫忙。


    想到這裏,他的動作放慢許多,低垂的劍眉薄眸,也好似走神了。


    上好藥後,相瑛係緊衣裳。


    她不忘叮囑:“這些水賊非同小可,這些年隨著亂世戰火,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投靠了他們。”


    “如今他們人數龐大,還有不少兵器,你別小覷了。對了,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解辰瞬間抬眸:“什麽禮物?”


    相瑛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鳳眸笑起來彎彎。


    “你看看。”


    解辰展開,臉色怔了怔:“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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