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司機熟門熟路地把車開到了郊區的小賓館。


    將車停穩後司機檢查了下女人的狀態,見她仍然對外界沒什麽反應,便放下心來,抱著女人去開房。


    這種小賓館平時沒少接待不那麽正經的客戶,前台隻負責收錢,對抱著個神誌不清的女人猴急地往電梯裏走的司機視若無睹。


    z省經濟發達,大城市的郊區、和一些管得不怎麽嚴格的小縣城,灰色產業幾乎是半公開地在經營——本地的服務業從業人員,不少人甚至練就了看一眼就分辨誰是小姐誰是良家的火眼金睛。


    被司機抱著的女人看上去倒不像是在ktv或是洗腳城、按摩椅工作的特殊從業者,但是吧……誰在乎呢?反正見慣了各種破事的賓館前台並不在乎,瞄了眼關上的電梯,便繼續低頭玩手機。


    賓館隻是服務業,服務業做生意的原則就是能不惹麻煩就不惹麻煩——即使有人帶著未成年來開房,前台大多也不會多管閑事。


    對此地相當熟悉的司機就絲毫不擔心前台會多事,將女人扛進房間裏丟到床上,他便嫻熟地從床頭櫃裏找出套子,沒去耽擱時間洗什麽澡,二話不說動手脫女人的衣服。


    誰知道這個女的什麽時候會清醒,他連房錢都花出去了,還是趕緊先把嘴邊的肉吃下再說。


    扯下女人身上那件被雨水淋了個半濕的夾克外套,撩起t恤——


    “啊!”


    司機發出驚叫,驚恐地往後一仰。


    女人的衣服底下,居然盤著一大團——人麵一樣的肉瘤!


    足有攤開的雙掌那麽大的一片、略有些厚度的人麵肉瘤,盤踞在女人胸口下到肚臍眼上方的位置,就像是……有一大一小兩張臉,長在女人的腰腹處一般!


    司機撩起衣服時,女人腰腹處正中央那張較大的人麵瘤,猛然睜開眼睛。


    司機的驚叫聲戛然而止,身體一軟、直接從大床上栽倒下去倒到了地毯上,口吐白沫、白眼上翻,竟被當場嚇得暈死過去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一動不動。


    她腰腹正中間那團比成年男性的巴掌還略大些的人麵瘤,雙目圓睜,五官猙獰,掙紮著……往外擠。


    似乎是……想從女人身上脫落下來。


    但……沒能成功。


    女人側腹處那張略小一些的人麵瘤,一部分嵌在女人皮肉裏,一部分與較大的人麵瘤重合。


    就像是……把較大的人麵瘤死死釘在了女人身體上一樣。


    較大的人麵瘤掙紮了會兒,徒勞無功,憤恨地抖動了幾下嘴唇,似乎是在無聲地咒罵著什麽。


    遺憾的是,沒人能聽見它的詛咒。


    又過了會兒,較大的人麵瘤像是耗盡了力氣,又像是失去了部分活性,五官漸漸凝固。


    而也就在較大的人麵瘤變成了真正的“人麵瘤”後,半睜著眼睛、無神地看著天花板的女人,眼神漸漸恢複清明。


    她臉上沒了之前第一次恢複意識時的茫然,靜靜地緩了會兒,用胳膊撐著身體坐起身。


    摸了下自己的頸部,脈搏還在。


    心髒正常跳動,呼吸也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她意識中似乎還存有另外兩個“意識”。


    一個怨毒,一個憤怒。


    這兩個“意識”……以一種很微妙的、難以用語言具體形容的方式,存在她的意識裏。


    女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被撩起來的衣服下,能看見一大一小兩個鬼麵疤。


    她麵無表情地觀察了會兒這兩個鬼麵疤,又用手輕輕觸摸了下。


    看起來像是突兀地貼在她皮肉上的鬼麵疤,實際上早已與她的血肉融為一體,摸上去時,和摸到自己的皮膚差不多。


    一般人身上發生這麽詭異的變化,老早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但女人依然很冷靜,冷靜得就像這兩塊鬼麵疤不是長在她的血肉裏一樣。


    她甚至還能平靜地自言自語:“這到底算是我被鬼寄生了……還是我吸收了鬼呢?”


    飛頭的脊椎刺刺向她時,她揪著葉正青主動迎了上去。


    人類的武器無法真正殺死葉正青,她隻是想試一試妖怪……不,鬼怪之間是否能自相殘殺而已。


    沒想到——脊椎刺刺穿了葉正青、也刺穿了她,就像訂書針一樣,把她和葉正青死死釘在了一起。


    那之後,女人一度失去意識,到現在清醒過來了也隻記得自己模糊間似乎在空中失控地亂飛,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到哪算哪。


    而在意識深處,是一人、一鬼、一妖的慘烈搏殺。


    葉正青想要她死、更想要逃離,而飛頭妖怪,想要取代她。


    她的意識,本該是三者中最弱的那一個——那隻看上去不起眼的、嬰兒腦袋大小的飛頭妖怪,確實曾經一度“取代”過她。


    但或許是飛頭妖怪和她之間夾了個一直拚命掙紮著想要逃走、不願意被同化的葉正青的關係,飛頭妖怪並沒那麽容易能徹底代替她,最終,還是她的意識奪回了主控權。


    隻是……她和這兩個鬼怪也已經被莫名其妙地被強擰在一起,再難以區分開來了。


    女人能夠感覺到,葉正青和飛頭妖怪……不,縊鬼,和落頭氏最後的遺民,已經成了她的一部分——無論從意識層麵還是血肉層麵皆是如此。


    “這可真是未曾設想過的結局……我現在到底算是人,還是鬼怪呢?”


    女人喃喃自語了句,搖搖頭,撐身下床。


    抬腳邁過床邊地毯上昏死過去的司機,女子徑直走進洗手間,脫下衣物洗了個澡。


    洗完澡,她找出櫃子裏的泡麵,燒水泡開。


    吃掉賓館客房裏的兩盒泡麵,她仍然感覺很餓,似乎這點兒食物並不足以補足她身體需要的能量。


    不過不要緊,能稍微緩解一下饑餓的感覺就行了,女人從來都很擅長忍耐。


    接著……她開始翻司機的隨身物品。


    她還隱約記得這個司機跟她搭訕時的樣兒,那種看似熱情親切中掩藏不住的貪婪眼神,她相當熟悉……當她盡可能低調地搭乘中巴車在國內各個城市間轉移的時候,總會遇到這種打著各種借口試圖接近她的人渣。


    這樣的人渣總是欺軟怕硬的,相對於從穿著上就能看出個性、自信張揚的女性,看上去怯生生的、包得密不透風的保守女孩,更容易成為人渣們的目標。


    人渣司機隨身攜帶的物品不多,一個裝著駕駛證的錢包,一台手機,再來就是香煙打火機車鑰匙。


    沒有找到能用來殺人的凶器。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個人渣司機對她沒有殺心,真想殺人時,枕頭都可能是凶器。


    女人沒怎麽猶豫,動手把司機雙手反剪,用他自己的皮帶捆起來,又把他的雙腳也用鞋帶綁上去。


    去廁所拿了塊毛巾浸濕後塞進司機嘴裏,她才把這個被嚇暈過去的家夥弄醒。


    幾乎被濕毛巾捅進嗓子眼的司機不適地醒過來,就看見他剛抱進房間裏的女人好整以暇地蹲在他麵前。


    “我問,你答。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女人平靜地道,“你殺過人嗎?”


    司機呆了呆,拚命搖頭。


    十月二十三日,在新義市逗留了兩天的季思情返回貴安市。


    回到貴安,第一件事兒,就是趕到部裏跟領導報道。


    安姐奇怪地看了眼跟著季思情一塊兒回來的小夥子,把詢問的眼神兒投向季思情。


    “這位是秦浩浩,新義分部的實習外勤,這趟來是想申請參觀下咱們貴安分部收容的畫壁牆人,順便在咱們這邊進修半個月。”季思情疲倦地介紹道。


    “……進修?”安姐疑惑地道。


    精神抖擻的秦浩浩滿臉笑容地朝安姐伸手:“你好你好,安科長,我們科長說反正在新義也學不到什麽,就讓我來貴安見見世麵。”


    安姐嘴角一抽。


    許原良那家夥,也不說提早跟她通個氣就把人派過來了!


    肚子裏腹誹許原良搞強買強賣,麵兒上安姐這種人精當然不會表露出來,笑著跟秦浩浩握了手,又把內勤武嘉叫過來,讓武嘉給秦浩浩安排個住處。


    打發走秦浩浩,安姐便向季思情問起新義那邊赤水河古墓的事兒。


    雖然打發季思情去新義跟進調查確實是為了暫時調開她,但安姐其實也挺關心赤水河古墓的……


    現在國內發現的部分高能體跟正國古人留下的典籍對上了號,安姐也挺好奇,出現高能反應的赤水河古墓能不能查出曆史上存在過高能體的蛛絲馬跡。


    “我跟著去下墓了,沒什麽異常,隻有早先g大的考古教授領學生去挖出來的那副殘舊甲胄甲片上有高能反應。”季思情道,“然後我們去查了當地縣誌、和當地大族的族記,確認那座苗寨最早是明朝初期時的衛所屯堡。”


    “g大的考古教授通過對甲胄甲片的製作工藝,和一條牛皮帶子上的印記,確認那個古墓的主人應該是明初時曾在藍玉將軍帳下領兵的一名低級武官的後人,縣誌上記錄過這名衛所軍官非常勇武,征討過當時屯堡附近的幾處山匪,別的記錄就沒有了。”


    “是這樣……”安姐皺眉,“挖掘出來的屍骸是什麽個情況?”


    “就普通屍骸,許科長從考古教授那邊把骨頭拿過來檢測過了,沒發現高能反應。”季思情道,“許科長說,等他那邊打好報告,就把有高能反應的甲片和報告一起送去總辦,讓科研所那邊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


    “好吧。”安姐略有些遺憾,看來短時間內還沒那麽容易能得到結果,“你辛苦了,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季思情倒也想回家休息,但還不行……她這趟急著趕回貴安來,除了秦二浩這個家夥死催活催著要看畫壁牆人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老爸從z省回來了。


    一生要強的季爸爸自從她高中時離家出走就沒回過g省,後來老媽病重,他明明擔心得要死卻還是死挺著不回家;隻是更加拚命地在z省做小工、盡可能多地匯錢回來給老媽治病。


    季思情搞不明白老爸老媽都一把年紀的人了究竟還在死倔個什麽鬼,但她其實也挺心疼老爸的……以季爸爸那隻有小學的文化水平,在外麵賺點錢是真的不容易。


    告別安姐,季思情從分部出來,破天荒地奢侈一把、打了個出租車急匆匆地趕往她租住的安居園小區。


    出租車開進小區,一直衝窗外張望的季思情便看到了她老爸——站在她住的十四棟二單元樓下台階上、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


    車一停穩,季思情跟司機道了謝,就急切地開門衝出去:“老爸!”


    小老頭聽見聲音,扭頭過來看了季思情一眼,激動地叫出聲:“小思情!”


    季思情看清老爸那身灰撲撲的農民工裝束,還有他腳邊的蛇皮袋,眼淚差點當場落下來……


    她老爸以前是個很愛幹淨、很愛臭美的人,連送她去上學都要往頭發上噴點定型水;她真想象不到老爸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會連個人外表都不在乎了。


    第51章 父女


    看上去蒼老得像個小老頭的季爸爸其實也才五十來歲,雖然頭發已經花白、臉上也爬滿了皺紋,不過身子骨還硬朗著,從洗得發白的夾克衫袖子裏伸出來的那雙勞動人民的手依然堅定有力。


    季思情心疼老爸老了,但更高興老爸終於想開願意回g省,開開心心地把季爸爸拉進她租住的301室。


    季爸爸打量了下被季思情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出租屋,很是欣慰:“這房子真不錯,張姐這麽便宜租給你住,咱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心,就得把人家的房子規整得妥妥當當的,到時候不租了還給人家,也不敗人情。”


    “嗯,我曉得,天天都在打掃的。”季思情從冰箱裏拿菜出來,嘴裏得意地跟老爸邀功,“月初張姨來過一趟,都誇我把屋子維護得好,一點灰塵都沒落。”


    “好,好,我就曉得我們小思情勤快得很。”季爸爸眉開眼笑,也挽起袖子來幫忙摘香菜。


    父女倆好多年沒見過麵了,都存了一肚子的話,一麵忙活著準備午飯,一麵聊起了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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