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都死了,孝心又是獻給誰的呢?說白了還不是做給活人看的?”祁翀撇了撇嘴,似乎頗不以為然。


    “就算是做給活人看的那不是也得做嗎?‘王以孝治天下’,自古以來不皆是如此嗎?天子為萬民表率,若天子德行有虧,又如何為萬民之師呢?”


    “就因為天子是萬民表率,所以一舉一動才要三思而行。就比如說昨日與諸公所議的扶餘奢靡之風吧!天子崇尚奢靡則大臣群起效仿,百姓則效仿官員,如此一來,奢靡之風遍布全國;同理,天子崇尚厚葬,則全國皆崇尚厚葬,許多百姓一生積累之財富,身死便埋入土中,甚至有子孫不惜借貸、賣身也要厚葬父母者,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孝’?若父母泉下有知,子孫為了厚葬自己不惜賣身為奴,那他們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扶餘占地頗廣,境內土地肥沃,本不該是積弱之國,然而就從最近幾日的戰報來看,其軍隊不堪一擊,投降者眾,據說是因為整整一年沒有發餉了!國力衰敗至此,跟不正之風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嗎?


    朕既為天下表率,行事就不能隻考慮一己之私,而是要考慮對天下萬民的影響。你所說的那些若朕吩咐一聲下去,沒有什麽是弄不來的,但朕不打算這樣做!朕不但不打算厚葬母親,日後也會留下遺囑,不準朕的兒孫厚葬朕,如此天下才能形成薄葬節約之風!”


    韓炎聽祁翀這樣說,心中便涼了半截,可依舊試圖說服小主人:“陛下用意雖好,可這對公主未免有些不公平。她苦了半輩子了,如果連陪葬品也十分寒酸,那她九泉之下豈不是要繼續苦下去?奴婢日後哪還有臉麵下去見她呀!”


    韓炎眼淚汪汪,說得祁翀也有些心軟了,他歎了口氣耐心勸道:“老韓,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的!這世上沒有鬼魂,哪還有什麽死後的感受呢?


    好,就算人死後真有亡靈,正如朕剛才問你的,你能確保這座陵墓永遠不被人盜掘嗎?如果朕將她厚葬,那數百年之後她的墓葬勢必會成為盜墓賊眼中的肥肉,屆時一波一波的盜墓賊不斷光顧,那才是真的讓她死後不得安寧呢!到那時候,你我都不在了,誰能繼續守護她?隻有薄葬,才是保護她死後安寧的最好辦法!”


    “可是......”韓炎還想再辯駁幾句,卻被祁翀一個嚴厲的眼神製止了。


    “好了,就這麽定了,母親的隨葬品朕會安排的,不過不會有你說的那麽多。此事不必再議了。”


    見祁翀有些不悅,韓炎不敢再頂撞了,侍奉了祁翀更衣入睡之後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夜色如水,喧囂已停。夜晚的營地除了值宿的禦前侍衛和內侍輕輕的腳步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韓炎機械地在營地裏走著,連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去哪裏。適才祁翀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是沒考慮過公主的陪葬品之事,而是根本不打算按皇後的規製準備陪葬品!


    說實話,這讓韓炎很失望,也很受傷!


    金縷玉衣、九龍鳳冠,這些都是她該得的,也隻有這些東西才配得上她,怎麽能沒有呢?


    韓炎想不通,怎麽想都想不通!可主人的意思他又不能違背,誰讓他隻是個閹奴呢?


    他低著頭滿懷心事地在營地裏踱來踱去,忽然又聽到了那聲熟悉的“叔父”。


    “叔父、叔父!您是不是有心事?”


    韓炎冷不丁被叫住,抬頭一看,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踱到了韓邦傑的帳篷前,他正半掩在帳簾後麵對自己招手,大概是見自己臉色不好,便出言相詢。


    韓炎猛然想起昨晚韓邦傑那番話,看看左右無人,牙一咬心一橫,一把將他拉進了帳中。


    轉過天來,車駕渡河。


    此次渡河用的並不是蒸汽機船,隻是普通的木製大船。一來是沒有那麽多蒸汽機船,二來也是因為目前的蒸汽機船比較小,容納不了那麽多人。


    昨夜,已經有一批士兵夜渡過河,清早起來,剩下的禦前侍衛護送著貴人們陸續登上十艘官船,其餘京營士兵則乘坐臨時征用來的商船、渡船過河。


    祁翀所乘坐的禦船是所有船隻中最大的,桅杆之上高懸飛龍皇旗,四周女牆環繞、刀槍林立。渡河之時雖有些小風浪,好在有驚無險,平安渡過。


    幾位從未坐過船的女眷今日顯得格外興奮,杜心悅依舊隨林太妃一起,一邊觀賞濁水的滔滔之勢,一邊教祁翌念“河流迅且濁,湯湯不可陵”。就連薑元瑤都難得展顏一笑,跟身邊人多聊了幾句。


    倒是祁翀,由於不在一條船上,不能“考較”祁翌的功課了,一路上極為無趣,索性將同船的大臣們都叫來議事了。


    “杜相已經抵達平陽城,不過盛鈞已經離開了平陽,去了淩城,二人還是沒能匯合。”祁榛指著輿圖介紹道。


    “盛鈞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對方不會有詐吧?”祁翀有些擔心地問道。


    “野代部崩得快是因為他腹背受敵!滕主事傳話回來,壹部已經答應了歸順大淵,當然,要價不低!按照陛下此前的吩咐,他要的全都答應給他,哪怕白紙黑字寫上也無妨,隻要他們臣服了大淵,就不怕沒有拿回來的那一天!”祁榛笑道。


    “這麽說,壹部已經對野代部出手了?”


    “正是,他們各部族之間糾紛很多,經常互相攻伐,對彼此的弱點更為熟悉。壹部這一出手就是殺招,直接切斷了野代部的糧草供應,野代部不得不撤軍回防,盛鈞當機立斷,揮軍直入,一日連取三城!哦,這是兩日之前的戰報了,到今天怕是又有新的進展了。”


    “馮柯那邊如何?”


    “馮柯那邊相對要難打一些。胥要部本就以勇猛見稱,其大王胥要沙蓋更是號稱‘扶餘第一勇士’,如今人口、地盤雖大不如前,但依然不可小覷,不像野代部那個軟柿子,誰都敢捏一下。”祁樟解釋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牧淵:我在大淵搞扶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獨唱何須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獨唱何須和並收藏牧淵:我在大淵搞扶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