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樟言下之意,似乎對馮柯所部的戰績並不看好,這種態度倒也在祁翀意料之中。


    在其他人看來,馮柯不過是個靠著柳明誠的裙帶關係攀附上了皇帝的新貴而已,況且他此前也的確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傲人戰績,此次又是他首次指揮三萬人的大部隊作戰,其能力自然不那麽令人放心。


    但祁翀卻不這麽看。他相信柳明誠看人的眼光,望州廂軍那麽多人,他單單提拔、重用一個馮柯,甚至要用認親這種手段籠絡住他,那就說明此人必有過人之處。而且,作為望州火器營老班底的核心人物,馮柯對於各種火器的熟練運用猶在其他將領之上,此次配給他的火器又很充足,就憑這一點,祁翀也相信他絕對能夠立於不敗之地,甚至有可能製造驚喜!


    因此,祁翀沒有接祁樟這個話題,隻淡淡地回了一句:“且等戰報吧!”


    結束了與戰事相關的話題,內閣又稟奏了幾件事。


    羅汝芳端起了手中的匣子道:“陛下,《淵律》修訂初稿已成,大理寺遞上來以後,臣等這幾日連日審閱,現將修訂稿及內閣意見一並呈上,請陛下禦覽!”


    祁翀點點頭:“好,待朕詳細看過後再與諸位共議。柳忱那邊有消息嗎?”


    “夏奇、馬文修已經被拿下了。此事說起來,還虧得文越提前布置、幼德當機立斷,否則,這夏奇可能就跑了!”羅汝芳得意地笑道。


    “哦?有故事?”祁翀也來了興趣。


    “易家一案京兆府這邊審理清楚之後,相關人員該如何處置陛下也有了旨意,夏奇、馬文修涉案自然也就不是秘密了!夏奇那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事情敗露,便要掛印潛逃。好在文越提前給幼德去了信讓他盯著夏奇,於是,夏奇一有動作,幼德便馬上將他攔截、扣押在了禦史行營!期間,夏奇一再動用官威,逼迫幼德放他離開,甚至鼓動不明真相的禦史衛隊強行突圍!幼德始終不為所動,率領文越給他留下的私人護衛強行封閉行營大門,斷水斷糧,堅持等到文越帶著聖旨趕回來,這才將夏奇拿下!


    至於馬文修,待文越趕到時,那廝早就嚇得畏罪自殺了!幼德繼續查了下去,發現此人果然有問題,他此前便有徇私枉法、操縱刑案之事。此人曾經因為一起惡主虐待奴仆致死案,收了被告之人的好處,便強壓底下一個縣令——哦,就是初審易家之案的那個縣令——讓他枉法裁判!那個縣令不為所動,堅持重判了那個被告,二人因此結怨!此次他操作易家之案,就是想借機彈劾、攻訐那個縣令,讓他受到責罰,隻是沒想到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廝著實可惡!比夏奇還可惡!他的頂頭上司是幹什麽吃的?手下官員行事如此卑劣,他會完全不知情?”祁翀怒道。


    “呃......該州刺史此前已經落馬了,是最早落馬的一位刺史!不僅是他,底下六個參軍算上這個馬文修已經抓了四個了!”元震道。


    “這可真是爛到家了呀!”祁翀長歎一聲道,“讓那個縣令——就是硬頂馬文修那個,立刻接任該州刺史!幸好還有這麽一個腰杆子硬的,要不然朕都要懷疑我大淵的官場是不是整個都爛透了!我朝官俸並不低,甚至可以說是極為豐厚,怎麽就堵不住這些人的貪欲呢?!


    就說這個夏奇吧,此人之前還是做得不錯的——適才說的那個落馬刺史也是他拿下的吧——結果轉眼落到自己頭上,怎麽就也把持不住、同流合汙了呢?一套古籍,哼!說得文雅,其實還不是價值連城的緣故!說實話,朕心裏還是很為他惋惜的!這次‘巡視組’下去不到半年,已經查辦了大小官員大幾十號人了,究竟還有多少蛀蟲藏在這棵大樹裏沒被發現呢?唉!”


    祁翀這一聲歎息既是自己的感慨,也多少包含了些對朝臣的不滿,眾人聞言皆低頭不語,唯有韓邦傑義憤填膺道:“陛下自登基以來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勤民聽政,日理萬機,實為我輩臣子之楷模!為臣子者既食君祿,便該分君之憂,我輩自當夙夜不懈,克勤克儉,臨財不苟,漿水不交,那些貪官汙吏一個個皆有負皇恩,死有餘辜,實不值得陛下為之惋惜!臣聞夏奇等人之名便覺怒氣填胸,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以泄心中之恨!”


    “嗯,韓閣老這話說得好呀!”祁翀明知韓邦傑是耍嘴皮子,此時卻也要為他點個讚,“若朝中人人皆能作此想,何愁吏治不清?”


    韓邦傑馬屁拍對了,心中狂喜,還欲再接再厲,卻被元震開口打斷了:“陛下,韓閣老話雖說得漂亮,事情是否也做得漂亮卻尚不可知呢!”


    “此言何意?”祁翀眯起了眼睛。


    “回陛下,工部前些日子不少官員被人舉報貪墨,禦史台也抓了幾個人,現下正在審問之中,供出了不少人和事。同時,由於韓閣老提議在八部之中設置‘部禦史’負責監察本部,陛下也首肯了這個方案,許中丞便想趁機首先在工部嚐試此法,便於三日前正式向工部派遣了‘部禦史’蔣斌,主要便是核查工部近十年來的賬目!韓閣老在工部經營那麽多年,這十年間過手錢財無數吧?——當然,韓閣老如此清正廉潔,想必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元震陰陽怪氣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韓邦傑嘴上硬撐,頭頂卻已經開始冒汗了!


    怎麽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問題大了去了!他要是不貪,拿什麽送禮行賄?不送禮行賄,他怎麽升官?不升官,如何能貪得更多?工部還有人不貪嗎?


    韓邦傑心中暗罵自己多事,搞什麽“部禦史”的鬼名堂呢?這下好了,搞到自己身上了!這可怎麽辦呢!若是禦史台派的別人還好說,有可能看不懂賬目裏的貓膩,可這個蔣斌原先可是在戶部做過的,查賬那是一把好手!自己做的賬雖然也算仔細,可要說天衣無縫,那他也是不敢打這個包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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