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炎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他雖然不清楚大淵皇後葬禮的規製,但想來韓邦傑所說也是八九不離十。不過,韓邦傑說的這些東西目前宮裏還真沒有準備,就算能臨時湊一些,但也絕對湊不齊備。尤其是九龍鳳冠之類的,光製作就要花費兩三年之久,豈是想要就能拿出來的?


    “韓閣老,您問這個是何意啊?難不成這些東西您家裏有?”


    “哎呦,瞧您說的!這些東西我要是敢有,那還不抄家滅門了呀!我沒有,但我有法子弄來!”


    “什麽法子?”韓炎果然來了興趣。


    韓邦傑得意地道:“您有所不知,適才您出去傳旨的時候,陛下又提起了扶餘人的厚葬之風,說‘厚葬之風實不可取,古往今來,凡是厚葬的都是便宜了盜墓賊而已。漢代最崇尚厚葬,可梁孝王一生搜刮的財富不也都充作了曹操的軍餉嗎’;又說‘可惜了那些埋在地下的好東西了,若能用於國計民生之上,何愁國家不強、百姓不富?’


    叔父,聽話聽音兒啊!陛下這是在暗示讓我們仿效曹操去發掘那些古墓啊!您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隻要咱們跟在大軍後頭,把那些扶餘貴族的古墓給挖了,那不就什麽都有了嗎?什麽金銀玉器、珠寶翡翠,全都不在話下!


    不但能解了隨葬品的燃眉之急,還能剩下不少獻給陛下!陛下也不必總盯著礦山那點產出了,我估計,咱們從扶餘人墓裏能挖出來的東西至少能頂金銀礦十年的產出......”


    韓邦傑說得口沫橫飛,韓炎卻聽得心驚膽戰,心中暗罵:這算是什麽好主意?餿主意還差不多!


    “韓閣老,您的主意就是——盜墓?這可是死罪呀!”


    “死呀活呀的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隻要聖心大悅,什麽罪還開脫不了?”韓邦傑不以為然道。


    韓炎歎了口氣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慮考慮吧!”言罷,他轉身出了帳門,緩步踱回了自己的住處。


    回來的一路上他心裏頗不寧靜。韓邦傑的主意雖有些“驚世駭俗”,但他所提到的陪葬品一事的確在韓炎心裏劃了一道痕。


    陵墓工程已完成了大半,至多到年底就能完成,屆時就該遷棺封土了,可在此之前一應陪葬物品就該先送入墓室之中,那麽有些東西早就該準備了才是,可陛下至今毫無動作,莫非是忘記了此事?看來明日得找機會提醒一下陛下才是!


    還真是多虧韓邦傑的提醒,否則......


    想到此處,韓炎突然一拍腦袋:糟了!本是打算與他說清楚“同宗”之事的,被他拐帶的居然給忘了!算了,下次再說吧!


    次日,一路無話,隻是祁翀又照例考較了祁翌一會兒功課而已。林太妃心照不宣,打發了心悅陪著過去,自己幹脆跑到大長公主的車上聊天去了,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晚上,車駕按時抵達渡口紮營休息,祁翀令人將晚膳安排在祁清瑜那裏,入夜之後便來陪老人家用膳。


    “這河北行宮呀,我也是好些年沒去了——倒不是因為前些年在望州,其實在那之前很多年我就不去了。”提起此行目的地,祁清瑜有些感慨。


    “這是為何?您不喜歡那裏嗎?”


    “恒肅他爹就是在那裏薨了的,每次去都會想起傷心事,也就不愛去了!唉!”想起早逝的丈夫,祁清瑜神情落寞。


    “那這次您怎麽又答應去了呢?”祁翀深知祁清瑜若是不想去,不會因為他相邀便答應同去,此去必是有自己的打算。


    “當年他爹歿了以後,沒有運回京城安葬,而是就近葬在了行宮附近的一個山麓中。那是他活著的時候給自己選的風水寶地,說那裏山清水秀,寧靜祥和,他打了一輩子仗,老了就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躺著。我遂了他的願,還在那裏修了夫妻合葬的雙人墓。這次去,一來是祭拜,往後我年紀也大了,未必再有力氣去看他了;二來也是看看那個墓還有沒有需要修繕的地方,畢竟,那裏將來也是我的歸宿,總得自己親眼看看才安心。”


    祁清瑜這番話平靜而傷感,惹得祁翀雙目泛紅,旁邊陪侍的柳敬誠更是悄悄抹起了眼淚。


    “姑祖母,那地方您且住不進去呢!您老人家長命百歲!”祁翀強行將眼淚憋了回去,笑著安慰道。


    “好好,我好好活著!活著看你們這輩兒小子們建功立業!不過最關鍵的還是成親生孩子!聽說你這兩天沒少折騰祁翌呀?”祁清瑜借著打趣祁翀轉換了話題,倒把祁翀臊了個大紅臉。


    用完膳回到自己的禦帳,祁翀心有所感,問韓炎道:“母親的陵墓修的如何了?何時能完工?”


    韓炎正愁不知如何開口,聽祁翀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心中一喜,忙道:“根據沈嘉繪月初的稟報,前殿、中殿已經完成了,後殿也快完成了,還剩下放置隨葬品的左右配殿尚未開始建造,不過照目前的速度看,再有兩個月也能完成。呃......陛下,這配殿完成之後,隨葬品就要往裏放置了,一應事物是否該提前準備著,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隨葬品?”祁翀眉頭微皺,反問道,“老韓,你覺得應該隨葬多少東西?”


    “按我朝舊製,皇後入葬至少該有金縷玉衣、九龍鳳冠......”韓炎現學現賣,將昨日韓邦傑所說的那一套複述了一遍。


    祁翀聽完不置可否,又問道:“你能保證此次修造的陵墓永遠不會被人盜掘嗎?又或者說,古往今來,你見過或者聽說過哪個帝王的陵墓從不曾被盜嗎?”


    “這......陛下的意思是......”韓炎沒明白祁翀的意思,愣住了。


    “老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想給我娘多隨葬些好東西,畢竟世俗如此,‘事死如事生’,越是厚葬,便越顯得活著的人有孝心!”


    “難道不是嗎?”韓炎心頭大惑,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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